魔面情侠26-30 发表于:第二十六章嵩山论剑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突然,一声仅仅可闻的烈马惊嘶,划破夜空,透过寒风,隐约传来。嘶声惊急,充满忿怒,远处群峰间,也随风飘来一阵隐约可闻的雷鸣。疤面人身躯一战,星目中冷电闪闪,剑眉一竖,倏然仰面,张口发出一声凄厉惊心的怪啸。 对崖的杜冰听到马嘶,立即发出低呼:“噢,这是骅骝。”杜冰的话声甫落,疤面人跃身腾空,大袖一拂,吭着怪啸,沿着深涧,直向正东电掣驰去。眨眼之间,已消失在旋飞的雪雾中。 飘风女侠立即说道:“看情形,可能有人要偷我们的马,我们要尽快赶回去才好。”女侠说罢,三人转身起步,向着来时的东北方,如飞疾驰。飞驰一阵,已到了回绕三佛寺的松林边沿,除了阵阵松涛声,三佛寺内,一片黑暗死寂。 三人一阵飞驰,已到来时的峰崖。游目一看八大罗汉的肥大尸体,仍横七竖八地倒在那边,每具尸体上,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雪屑。三人来至峰崖,身形一闪,直向峰下泻去。片刻已到峰下,寒风顿灭,雪雾立敛,谷峰一片昏暗。 三人认准方向,直奔来时的山路,如飞疾驰。这时,弯月将没,晓星明亮,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线曙光,夜空,显得更黑暗了。三人飞驰至覆雪的山道上,迎着寒风,宛如四缕轻烟。蓦地,遥远的万峰间,骤然传来一声悠扬的清越长啸。 啸声—起,杜冰立即脱口说:“这是麟哥哥。” 飘风女侠飞驰中,转首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双眉一蹙,说:“这孩子越跑越远了。”女侠的话声甫落,远处那声倏扬长啸已经停止了。接着,传来—声隐约可闻的烈马怒嘶。 马嘶一停,遥远群峰间,再度响起那声清越长啸。飞驰中的丽蓉立即说:“弟弟不会失迷方向了,他已与骅骝取得呼应。” 这时,三人已驰下那道横岭,举目前看,岭下山道上,已没有了四大金刚的尸体,但那四柄戒刀,仍在道上闪着暗淡寒光。驰至近前,发现雪地上,印满了野兽足迹,一滩滩的鲜血,已变成了黑紫,凝成了硬块。丽蓉飞驰中,凤目一亮,突然发出一声娇呼:“快看,那是麟弟弟。”说着,举手指着东方遥远的数座峰巅。 女侠、杜冰转首一看,心头不觉同时一震。只见遥远的天边,连绵蜿蜒的峰巅上,一点亮影,宛如弹丸流星,忽飘忽浮,向着东北,如射疾飞,快逾电掣。飘风女侠一见,心情顿感兴奋,张口发出一声音如凤吟的啸声。果然,女侠的啸声一起,那点疾如流星的亮影,骤然疾转,势如殒星坠地般,向着这面如电射来。 蓦闻一声清越龙吟,眼前光华大盛,转首一看,只见飞驰中的丽蓉手举伏魔剑,迎空飞舞,幻成一道翻滚银龙。丽蓉短剑一舞,如陨星泻落的那点亮影,立即发出一声相应啸声。这时,三人已来至那边悬崖右端,手持方便铲的三僧尸体,也不见了。 又绕过两座高峰,天光已渐明亮,游目一看,不少峰巅,已洒上一层金黄色的柔和日光。举目前看,一里之外,已是那道蜿蜒深涧。杜冰一见,立即发出一声欢呼:“啊,到了。”正在这时,前面骤然响起数声高吭马嘶。尤其赤火骅骝发出的嘶声,激昂震耳,直上晨空,谷峰深涧中,俱都响着嗡嗡回响。这时,已隐约听到数声怒叱暴喝。 女侠听得心头一震,不觉脱口高呼:“果然有人偷马。”说着,游目去看数座峰巅,丽蓉、杜冰也在仰首上看。 蓦见东南方第三座峰腰上,正有一道疾泻亮影,一闪而逝。丽蓉立即急声说:“妈,我们要快些,麟弟弟看见马匹了。”说着,倏举右腕,立将宝剑收入鞘内。 三人尽展轻功,沿着深涧,急奔如箭。这时,三人已驰到来时下马的那座峰角之前,转过峰角,已看到前面那片广大的松林。再驰一阵,看到不少奇装异服的人影,立在林前。天麟的亮影,正飞驰在前面一片乱石之上,宛如掠地流星般,向着林前,疾射过去。 女侠三人一见,脚下加劲,身形疾射如烟。渐渐,已看清林前奇装异服的人影,有四五十人之多,有的持矛握盾,有的拈箭搭弓,衣装有红有绿,多穿各种兽皮。这些奇装异服的人,正形成一个极大圈子,将骅骝、黄骠和青聪围在核心,女侠的那匹头尾皆白的坐马,已不知跑到何处。 飘风女侠一见,立即焦急地说:“这些人都是来自巴什托格的巴格族,他们酷爱财宝,视马如命……” 杜冰未待飘风女侠说完,凤目依然望着林前插言说:“这些人都像野人嘛。” 飘风女侠说道:“巴格族生性好斗,野蛮骠悍,崇拜英雄,不亲女色,唯一缺点是见财贪心,如不能将他们打得口服心服,一味纠缠,无休无止。”女侠说话间,丽蓉和杜冰已游目看了那些人一眼。 只见巴格族人个个体形高大,貌如人猿,一双眼睛,闪着金辉,每人脸上,都带着三分浑气。中间三个白发老人,身穿红、蓝、绿,各披一张大虎皮,俱都未带兵刃,正指手划脚,大声叱喝,指挥其余族人捕捉马匹。不远处的地上,已有几个巴格族人,正在痛苦呻吟,想是被马踢伤了。 这时,天麟已驰至林前,大喝一声,向着巴格族人扑去。巴格族人顿时惊觉,纷纷转首望向天麟。飘风女侠一见,立即振声大呼:“麟儿不要与他们动手。”天麟一听,顿时刹住飞扑身形,所以巴格族人,又纷纷向女侠三人望来。 骅骝一见天麟,骤然一声震耳怒嘶,昂首竖鬃,腾空而起,飞越几个巴格族人头上,直向天麟奔去。青聪、黄骠双耳一竖,一声长嘶,也乘机蹿出。巴格族人顿时大乱,叱喝狂喊,纷纷扑来。骅骝奔至天麟面前,身形一旋,已至天麟身后。几个追赶骅骝的巴格人,依然不知停止。 天麟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巨大柔和潜力,向着飞扑巴格人,滚滚卷去。几个巴格族人骤觉潜力扑身,举步艰难,纷纷直向后退。其余扑来的巴格族人一见,俱都呆了,停步不前。三个老人看得一愣,大喝一声,同时扑来。 这时,女侠三人已来至近前,见天麟已换上绣满折扇的公子衫,依然是个丰神如玉,英姿勃勃的俊逸少年。蓦然前面林边掠空传来一声怒马咆哮和怒喝。众人循声一看,一个巴格壮汉正拉着女侠那匹白头白尾坐马。三个老人望了骅骝、黄骠和青聪一眼,六只金睛,同时射出六道贪婪光辉,嘿嘿两声,立即傲然说:“马已被我们捉住,有本事你们再捉回去。”说罢,向着立在场中的巴格力士一挥手,就要转身起步。 天麟顿时大怨,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声震山野,谷峰回应,宛如晨空打了一个急雷。数十巴格老人,停身止步,俱都面色一变。 天麟衣袖微拂,掠身而出,剑眉一竖,星目射电,望着三个老人厉声道:“不将马匹放还,你们休想离此一步。”三个老人一定神,见暴喝之人竟是那个极英俊的少年,不觉同时仰面发出一声极轻蔑的哈哈大笑。 红衣老人首先敛笑,向着刚刚转身的巴格力士一挥大袖,厉喝一声说:“快拿下去。”巴格力士一声怪嗥,倏然转身,右手短矛,抖起一团银红花朵,向着天麟如飞扑去。 天麟一声冷笑,剑眉一挑,正待出手。杜冰一声娇叱,掠身而出,手中长剑一招「彩凤展翅」,幻起一道斜升匹练,向着巴格力士的矛身拨去。巴格力士立顿身形,大喝一声,短矛倏然抡起,呼的一声,向着杜冰拦腰扫去,又疾又狠,声势惊人。 杜冰临阵经验渐多,一声娇叱,暴退五尺。巴格力士一声怪嗥,疾演「顺水推舟」,短矛一停,紧跟刺出。杜冰暴退身形刚刚立稳,对方短矛已然刺至,一声娇叱,长剑疾垂,轻轻一拨矛身,雪亮枪尖,擦腰刺过。紧接着,一声娇叱,寒光一闪,剑尖已挑至对方右腕。 巴格力士大惊失色,怪嗥一声,撒手丢矛,左盾猛力封出。当的一声,火星四溅,杜冰身形向后一个踉跄,长剑立被铁盾震偏,右臂隐隐作痛。杜冰一咬玉牙,挺身前扑,一声娇叱,连攻三剑,当当三响,火花四射。巴格力士短矛撒手,顿失攻击力量,身形左闪右躲,铁盾上挡下封。这时,巴格族人,另一位黄衣力士,纵身而出,已向三个老人面前,请命出战。 飘风女侠怕杜冰体力不支,立即低喝一声:“冰儿回来。”杜冰闻言,宝剑虚挥一招,纵身退回。 巴格力士连脸红都不红,立即俯身,捡起地上短矛,纵身扑至三个族长阿哥大面前请罪。这时,另一黄衣力士,已转身向着场中走来。天麟转首一看,红日已升上山巅,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剑眉一轩,望着中间红衣老人一招手,立即怒声说:“我们时间宝贵,不能在此与你们久缠,就请这位穿红衣的阿哥大,入场与在下一搏,你胜了,四匹马全部让你们拉去。”说罢,衣袖微拂,直向场中掠去。 三个老人一听,面色同时一变。黄衣力士一声大吼,飞身疾扑,向着天麟,挺矛刺来。天麟心急下山,在求速战速决,一声冷笑,亮影一闪,已至对方身后,右掌疾出如电,轻点黄衣力士左肩。黄衣力士左臂一麻,铁盾不觉松手落地,身形一个踉跄,吓得嗥叫一声,一直向前冲去。 绿衣老人双眼一瞪,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一道劲风,挟着滚滚尘土,向着天麟卷来。天麟一声冷哼,倏然转身,右掌同时迎出。砰然一声,沙飞石走,尘烟飞腾,蹬蹬连声中,绿衣老人身形踉跄,一连退后三个大步。 红衣老人看得一呆,人猿嘴角不停扭动。数十巴格族人俱都面色大变,金眼闪动,显得惶恐不安。蓝衣老人,久不言语,这时金眼一瞪,纵身而出,两臂一圈,暴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势如山崩的狂飙,挟着厉啸,向着天麟扑来。 天麟仰面一声厉笑,倏然一声暴喝,右臂运足功力,单掌闪电推出。一道绝大无伦的潜力,直向扑来的狂飙迎去。轰隆一声大响,天麟双肩微晃,劲风疾旋中,发出一声苍劲如猿啼的惊叫。蓝衣老人的横飞身形,直向红衣老人的身前扑去。 红衣老人身形微动,伸臂将蓝衣老人的横飞身影接住,绿衣老人立即纵身扑了过去。所有巴格族人一阵骚动,举盾立矛,扣弓搭箭,数十道忿怒目光,一直望着他们的阿哥大。这时只要红衣老人一声令下,立可展开一场惨绝惊人的大血战。 蓦然蓝衣老人一声暴喝,身形在红衣老人的双臂上一挺跃起,飘身落地,微一运气,内气畅通无阻。其余两个老人,看了蓝衣老人这种奇异现象,俱都楞了。数十巴格族人,俱都脱口呼出一声惊啊,高举的矛盾弓箭,纷纷落了下来。 蓝衣老人似乎觉得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奇遇,不觉两手扑天,仰面发出一阵哈哈狂笑。其余两个老人,也满面兴奋地哈哈大笑了。三个阿哥大,相继敛笑,蓝衣老人立即解下虎皮,松开围腰,脱下了锦缎蓝袍来。女侠三人和天麟不知蓝衣老人要做什么,神色俱都有些茫然。 这时,蓝衣老人已将蓝色锦袍脱下,将虎皮披好,双手托着锦袍,恭谨地走到红衣老人面前站好。红衣老人神色严肃,目光中闪着兴奋的光彩,两臂向前平伸,手掌抚在蓝袍上,立即朗声说:“本阿哥大,准许将此袍,敬赠给本族最崇敬的天人大英豪,愿天人大英豪,永远记着今天,记着巴什托格族。”说罢,两手立即收回。 蓝衣老人立即转身托着锦袍,神色肃穆地向着天麟走来。全场一片寂静,数十巴格族人,俱都屏息肃立,近百道崇敬目光,望着卓立场中的天麟。天麟看了这种肃穆气氛,心情也不觉有些激动。女侠、丽蓉和杜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脸上再没有一丝有趣笑容。 这时,蓝衣老人双手托袍,已走到天麟面前。飘风女侠立即柔声说:“麟儿,接过来披在身上。”天麟一听,即上一步,双手将袍接了过来,立即打开,披在身上。 蓝衣老人一见,立即嘴绽微笑,面现傲色,双目中光辉闪射。天麟立即上步,伸臂将蓝衣老人同时抱住。就在天麟抱住蓝衣老人的同时,红衣老人立即兴奋地振臂高呼:“巴格达族的天人英豪……”接着,数十巴格族人,同时暴起一声震天欢呼,再度掀起一阵乱蹦乱跳,闹成一团。 这时,一个巴格族壮汉,已将女侠的坐马送过来。天麟向蓝衣老人说了几句赞美感谢的话,蓝衣老人,一脸兴奋,显得极端骄傲地回去了。飘风女侠立即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天麟向着三个老人一挥手高呼后会,两腿一夹马腹,四马放蹄如飞,一直向前驰去。驰至前面另一峰角处,转首一看,三个老人,仍高举着六手,望着这面,数十巴格族人,仍在那里乱作一团。 四人四骑,沿着原路,一直向山区以外驰去,四匹宝马,放蹄狂奔,昂首扬鬃,雷鸣不停,宛如驭电飞行。众人奔驰了半日,方下马休息。天麟心急嵩山大会,准备独自先行赶往嵩山,遂匆匆告别母亲,又向丽蓉、杜冰话别几句,拉过骅骝,纵落鞍上。 飘风女侠见爱儿就要离开自己,在这一刹那,她不禁为天麟的安危担心起来,凤目中顿时显出泪水,不觉叮嘱说:“麟儿,凡事机警,切不可任性……” 天麟为慰母心,末待女侠说完,立即愉快说:“妈你放心,麟儿自会见机行事。”说声保重,飞马向前驰去。骅骝宝马,毕竟不凡,一声长嘶,已至数丈以外,身形之快,宛如电掣飘风。 飘风女侠、丽蓉、杜冰三人神色虽然不一,但心情却是同样沉重。飘风女侠望着天麟如飞驰去的马影,直至消失在前面数里外的山口间,才转首对二女说道:“我们也启程吧,不管如何我们也要如期赶到嵩山。”说罢,三人相继上马,如飞驰去。 三人飞马闷驰,心情俱都沉重,因此极少交谈,想到天麟,不知他是否能顺利,如期到达嵩山。第二天的正午,三人才驰抵高台县。飘风女侠心急早日进入中原,仅在高台城内,略事休息,购买一些途中应用之物,即继续行程。 几日来,女侠、丽蓉和杜冰俱都憔悴了,但她们仍不愿多停一天。于是,三人三马,披星戴月,日晒风吹,沿着东进官道疾奔,途中除与马匹上料外极少通宵休息。三人一进入陕西境界,茶楼酒肆中,已盛谈着疤面人下柬少林寺的事,大街小巷,传说纷纷,妇孺尽知。 在这些饱饮黄汤,喝得天旋地转,已有些不辨东西的酒客口中,把这次即将来临的嵩山大会,说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有的人说,疤面人武功盖世,剑术惊人,各大门派中无人可敌,也有人说,各派掌门人亲身莅临,定要将疤面人置于死地。 飘风女侠听到这些绘形绘色,惊赫人心的臆测传说后,更是焦急,恨不得即刻看到自己的爱儿天麟,阻止他再上嵩山。丽蓉、杜冰芳心惶恐,俱感到这次嵩山大会是各大门派设下的陷阱。同时,幻想着各大门派掌门人,一字排开,齐翻两掌,协力攻向疤面人的万钧掌力。 由于会期渐近,加以女侠的不时催促,三人不眠不休,马不停蹄,不几日已进入河南省地。这时,官道上行人骤增,多是各路英豪,俱是奔向嵩山。因此,沿途不时看到有人打斗,想是多年不见的仇家再度相遇。距离会期尚有两天,飘风女侠三人已进入河南临汝县境,雄伟巍峨的中原第一名山——嵩山,已遥遥在望了。 三人坐在飞驰的马上,遥望三座挺秀高峰,耸入云端,其中尤以少室峰嶙峋峭拔,形如鼎莲。全山云气蒸腾,弥漫半山,浮青翠黛,险峻无比。这时,官道上多是飞马似箭,从步行人中,已绝少看到武林人物,马嘶蹄奔中,不时响着豪笑,谈论着各大门派要合力翦除疤面人的事。 飘风女侠三人,轻驰进入临汝城西关的时候,城内已是万家灯火了,所有酒楼客栈俱告客满。三人拉着马匹,立在一座店前,决议到郊外乡间暂度一晚。蓦然,身后响起一声苍劲惊喜急呼:“冰儿,冰儿。” 仆妇女侠心头一震,循声一看,只见数丈外的人群中,一位皓首银髯,红光满面,一身黄袍的慈祥老人,手中拉着一匹花马,虎目中闪着惊喜光辉,正向着前面挤来。杜冰一见,脱口一声凄呼:“爹爹。”凄呼声中,立即向前迎去。 飘风女侠顿时认出黄衣老人是老哥哥杜维雄,于是高呼道:“杜老哥久违了……”高呼声中,急步迎了过去。 这时,回风掌杜维雄已将爱女杜冰揽在怀里,虎目中不禁流下两行老泪。杜老英雄听到飘风女侠的呼声,立即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面色不禁倏然一变。于是,虎目惊急地一看左右,立即强展笑容,哈哈一笑说:“弟妹,几年不见了……”说着一示眼神,继续机警地说:“城内客栈已无房间,我们可至郊区看看。”说罢,转身拉马,当先走去。 飘风女侠看了杜老英雄的神情,心知有异,转首看了丽蓉一眼,紧跟老英雄身后走去。由于街上人多,摩肩接踵,无法走得太快,尤其行人中多是拉马的武林人物,俱都在东张西望的寻找客栈,显得神色异常焦急,因此,并无人对她们等几人细加注意。 四人挤出北关,北关街上依然拥挤不堪。杜老英雄拉马在前,神色有些紧张,这时已忘了遇到爱女的喜悦心情,转身向僻静处走去。来至一无人处,杜老英雄停步转身,望着飘风女侠,依然神色有些紧张地放低声音问:“麟儿呢?” 飘风女侠答道:“他已取捷径先来了。” 杜老英雄一跺脚,焦急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他怎可传柬给少林寺的洪元大师呢,各大门派对疤面人恨之入骨,选出顶尖高手,四出踩他的行踪,他反而约各派掌门人会师少室峰,结清疤面人和各派间的积怨,这不是自跳火坑吗?” 杜冰在一旁插言说:“爹,麟哥哥根本没传柬给洪元大师,这是各大门派所施的阴谋……” 杜老英雄面色一沉,立即沉声说:“胡说,洪元大师乃一代掌门宗师,德高望重,领袖武林,岂可做此有辱他一生清誉之事?” 飘风女侠接口说:“据麟儿说,他听到这个惊人消息时,正在赴三危山的中途……”杜老英雄一听,手抚银髯,虎目凝神,顿时沉默下来。 飘风女侠,知道杜老英雄正以他数十年江湖之经验,臆测嵩山大会的真正动机,因此两人都未出声相扰。一阵沉默之后,杜老英雄苦笑一下,一摇皓首说:“老哥哥我实在猜不透这个以疤面人名义向洪元大师传柬人的真正动机及企图何在。”说此一顿,霜眉一皱,又说:“较为合理的臆测,这人或许是与疤面人有仇,和各大门派也有恨的人。”飘风女侠和丽蓉、杜冰俱都连连颔首应是。 飘风女侠黛眉一蹙,说:“我认为是其他门派利用洪元大师的声望、地位,传柬武林,迫使疤面人赴会,再预谋将疤面人除去。” 杜老英雄抚髯颔首,轻声一叹说:“这也极有可能,瞩目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如洪元大师德高望重,菩提心肠的人,又有几人……” 就在老英雄话意未尽之际,四个手拉马匹的武林人物,已由前面街上走来。杜老英雄一看,立即转变话题说:“今夜我们几人只有找个小村、小庙暂栖一宵了。” 飘风女侠看了前来四人一眼,接口说:“我们可沿官道前进,不难遇到村镇庙宇……”说话之间,四个拉马之人,已来至近前。 大家觑目一看,竟是一个七旬老者和三个劲装少年。拉马老者走过身侧时,似乎并未注意,三个劲装少年的目光,则由始至终,一直没有离开丽蓉、杜冰。杜老英雄俟四人走远之后,立即低声道:“这人即是武当俗家弟子,铁鞭张宇。自崆峒派一清真人和武当三人死在疤面人的腾龙剑下之后,两派即选出不少一流高手,四出踩访你们夫妇的踪迹,他们认为疤面人的兵刃是腾龙剑,即使疤面人不是腾龙剑客,也是与腾龙剑客有关之人,只要掳住你们夫妇任何一人作人质,不怕疤面人不就范。” 飘风女侠一听,顿时发出一声不屑冷笑,说:“我确没想到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之士,居然也要施展那些掳人作质的宵小行径。”她似乎想起什么,急问:“杜老哥,此地可曾传说疤面人掌毙哈普图三佛的事?” 杜老英雄毫不迟疑地微摇皓首说:“此地尚无人谈及这消息,由甘西万佛峡传至此地最快也需三个月。” 蓦见丽蓉凤目一亮,立即低声说:“那四人又回来了。” 杜老英雄心头一震,说:“我们该走了,最好不要再与他们四人照面。”飘风女侠觉得有理,于是四人同时上马,直向正北驰去。 一连经过两个小村,俱都住满了赶赴嵩山大会的武林英豪,村中树上,拴满了健马,四人只得进入村外的一座小祠堂内。祠堂里面尚称清洁,四人卸下马鞍,放进堂内,取出干粮酒肉,坐在鞍上分食起来。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两人饮酒低议,后天赴会时应该如何支援天麟之事。老英雄看到几人面带倦意,立即示意大家,闭目假寝,调息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嘶蹄奔,将四人惊醒。睁眼一看,天已黎明,立即起身备马,奔出祠堂。这时,官道上,四野问,俱是奔驰马群,势如潮水般,向着嵩山南麓涌去。由于马群过密,飘风女侠四人,不能放马飞驰,直至午后,才到嵩山南麓。山下樵村猎户,平日冷清孤寂,这几天突然热闹起来,遍地蹄痕马粪,到处马队人群,俱是明日赴会的武林英豪。这些武林英豪,形形色色,红红绿绿,男女老幼,僧道丐尼,山麓间人头攒动,喧声沸腾,令人看了不禁血脉贲张。 举目一看,半山上已有不少轻功稍逊的人开始登山了。女侠、丽蓉和杜冰三人无心细看这些,他们聚精会神,游目细察,在如织人群中,寻找天麟的亮影。这时,飘风女侠的凤目一亮,发现七八丈外的人群中,一个仪态雍容,清丽脱俗的中年道姑向一家竹篱门前走去。 突然,飘风女侠一声凄婉惊呼:“四妹,四妹。”呼声之中,向着人群中的道姑急步挤去。杜老英雄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不觉又惊又喜,清丽脱俗的中年道姑,正是分别多年的玉箫仙子。清丽脱俗的中年道姑,骤然听到这声熟悉的「四妹」,立即停止了前进,一双美目,闪着惊异光辉,循声望了过来。 急步挤在人群中的飘风女侠一见玉箫仙子转首望来,立即举起纤纤玉手,不停地挥动着,同时凄声高呼:“四妹,四妹,是我喊你。”凄呼声中,一双凤目已涌满了泪水。 玉箫仙子一见是飘风女侠,面色凄然一变,立即惊喜凄呼:“大姊,大姊。”凄呼声中,身形宛如游蛇飞驰在草丛间,在人群中一连几闪已到了飘风女侠身前。 飘风女侠看到十数年没见的四妹,心情悲喜激动,已无心注意玉箫仙子身形如云的惊人身法,伸臂将玉箫仙子揽在怀里,仅哽咽的低呼了一声「四妹」,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玉箫仙子看到昔年最爱护自己的大姊姊,顿时伏在飘风女侠的香肩上,竟忍不住珠泪簌然,悲喜而泣了。附近准备登山的武林人物,俱都停足望了过来。 这时,杜老英雄和丽蓉、杜冰已拉着马匹,急步走至飘风女侠和玉箫仙子的身边。杜老英雄见四周围来的武林人物,越聚越多,立即以目示意飘风女侠,这儿不是谈话之所。玉箫仙子顿时惊觉,忍不住急声问:“杜老哥,你们都来了,这些年你们都隐在什么地方?”说着,美目中又滚下两行喜极而泣的泪水。 杜维雄乍见玉箫仙子,心中极为激动,老眼中不禁有些湿润,立即低声说:“我们找一僻静处再谈吧。” 玉箫仙子和女侠同时游目一看,发现附近围了不少武林人物,玉箫仙子清秀的面庞不觉微微一红,立即说:“我已定好此地农家一间民房。”说着,举起凝脂玉手,指了指山麓一家围有竹篱的小木门。 杜老英雄循着指向一看,立即愉快地说:“这样太好了,就请四妹头前引路吧。”玉箫仙子看了一眼秀美的丽蓉和活泼的杜冰,转身当先走去。飘风女侠四人,拉马走在玉箫仙子身后。围在前面的武林人物,纷纷让至两边,不少人的炯炯目光,在玉箫仙子四女的粉面上闪来闪去。 前进中,飘风女侠四人,仍不时寻视着穿梭的人群,希望能在这些人中发现天麟的身影。但直到走至竹篱围墙的小木门前,依然毫无发现,四人的心情既失望又焦急。飘风女侠四人分别将马拴在门外小树上,然后进入院中。 这时,玉箫仙子将院中右面一间房门推开,让四人进入室内就座。几人尚未坐好,玉箫仙子已迫不及待地急声问:“大姊,你这些年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小妹为找你们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原。” 飘风女侠说道:“我的遭遇说来话长,还是四妹先说你身入佛门的经过吧。” 玉箫仙子一听,笑容尽失,神色立显黯然,轻声一叹,说:“大哥与大姊走后,二姊银钗圣女也负气走了,当时我万念俱灰,也悄悄离开了三姊和浪萍,浪萍曾对我说,他会去梵净山看我,但我却一直等了他六年……” 玉箫仙子说至此处,美目中已涌满了泪水:“就在第六年的冬天,恩师慧贞子不幸仙逝了,我在几番打击下,看破红尘,继承了恩师的牒钵,并参悟了祖师遗留下来的梵净山绝学凌霄秘籍……”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两人举目相互看了一眼,想起玉箫仙子在人群中施展的惊人身法,知道目前武林中除了几位修为有素的掌门人外,极少有人是玉箫仙子的对手。 玉箫仙子继续说道:“我下了梵净山,再听不到浪萍的一丝消息。” 杜老英雄神色黯然,轻声一叹,首先插言说:“四妹,你下山的太迟了,我们倒希望你能将浪萍的一身武功废掉。”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急问:“杜老哥,这话怎么说?” 飘风女侠怕玉箫仙子不能骤然承受打击,立即低声问:“四妹,浪萍一直没有去梵净山看你?” 玉箫仙子含汨忿然说:“没有,我一直没有看到他。” 飘风女侠黛眉一蹙,不解地问:“既然浪萍没去梵净山,是谁将浪萍的宝衫、魔扇转授给疤面人?” 玉箫仙子一听,面色再度一变,顿时想起江湖上谣传疤面人即是腾龙剑客的话。因此,美目中寒光闪闪,一直惊异地望着飘风女侠,不禁颤声问:“大姊姊,疤面人果真是振清大哥?” 飘风女侠摇摇头,说:“不,那是麟儿。” 玉箫仙子似有所悟,立即转首望着女侠,惊异地问:“大姊,你生了个男孩?”说着,转首又看了一眼丽蓉和杜冰。飘风女侠双颊一红,立即点了点头,接着将丽蓉和杜冰介绍给玉箫仙子。这时玉箫仙子才知丽蓉、杜冰不是飘风女侠的儿女。 这时,玉箫仙子转首望着女侠问:“大姊,麟儿呢?他为何没同你们在一起?” 飘风女侠立即忧郁地说:“麟儿先取近道回来了。”接着又将卫天麟跟随魔扇儒侠练功的事情以及魔扇儒侠的遭遇,告诉了玉箫仙子。 这时,女侠已将痛心欲绝,泣不成声的玉箫仙子揽在怀里,同时在她的耳边流泪慰声说:“四妹,希望你不要再怨恨萍弟了,他去梵净不愿见你,也正是他不愿让你看到他毁容残腿以后的形状。” 玉箫仙子痛心哭声说:“是我错过了他,我实在一直做着傻事。” 杜老英雄一听,心头一震,一个迷惑问题闪电掠过心头——给少林洪元大师下柬的人,会不会是玉箫仙子?于是,俟玉箫仙子的情绪略平缓,即以一语双关的口吻问:“四妹,疤面人给少林寺洪元大师下柬的事,是否确有此事?” 玉箫仙子听得一怔,立即抬起泪痕斑斑的秀面,茫然望着杜老英雄,不解地问:“杜老哥没看到山下成行结队前来社会的武林群豪吗?” 飘风女侠知道玉箫仙子误解杜维雄的话意,立即解释说:“杜老哥的意思是说,疤面人是否真的下柬给洪元大师?” 玉箫仙子觉得两人说话前后矛盾,不觉疑惑地说:“如此轰动天下的重大事情,岂是儿戏?你们没问麟儿吗?”杜老英雄霜眉一蹙,神色顿时忧郁,这时他蓦然预感到明日天麟参加大会,必定凶多吉少了。 飘风女侠黯然对玉箫仙子说:“麟儿也不知道下柬的人是谁?” 玉箫仙子惊得面色一变,立即脱口急声说:“啊,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飘风女侠一直关心爱儿的安危,这时听了玉箫仙子的话更慌了,立即流泪焦急地说:“我最初就断定这中间有诈。”说罢,忍不住掩面哭了。丽蓉、杜冰也忍不住开始落泪。一向沉着的杜老英雄,这时也有些方寸紊乱,智竭计穷了。 玉箫仙子美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即说:“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少林寺一探便知真伪。” 杜老英雄听得心头一震,着急地阻止说:“四妹不可,明日即是会期,各派掌门及随行高手必已到达少林寺,加之四海英豪齐集山下,少林寺戒备势必较平素尤严,四妹切不可莽撞轻动。” 玉箫仙子冷冷—笑,秀眉一扬说:“少林寺即使布下天罗地网,桩哨如林,小妹如欲进出少林寺,依然如同进入无人之境,瞩目当今武林,除少林洪元大师、昆仑玄鹤道长,俱是佛门有道高人,其余人等,小妹从未放在心上。”杜老英雄几人听得面色同时一变,俱都无言可对。 玉箫仙子美目一扫几人,声调稍见缓和地说:“如果这次嵩山大会,确是有计划的预谋,更应事先将它揭开,公诸天下群豪之前……” 久未发言的丽蓉似有所悟地插言说:“如是各派掌门人,齐集少林寺,今夜必有一番聚会,如果嵩山大会有诈,只须进入少林寺一窥各派掌门人的神色言行,即可断定真伪。” 杜老英雄霜眉一蹙,忧郁地说:“少林寺僧侣众多,俱有一身登堂入室的艺业,如今各派掌门齐集寺内,要想进寺一探,岂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玉箫仙子秀眉一挑,冷冷地说:“照杜老哥说来,只有眼看着他们诡计得逞?” 杜老英雄解释说道:“四妹不可仍如昔年一样任性,须知各派掌门人俱是一代宗师……” 玉箫仙子未待杜老英雄说完,立即毅然说:“小妹心意已决,杜老哥不要再说了。” 丽蓉立即插言说:“晚辈愿恭随玉箫前辈前去。” 玉箫仙子已知丽蓉一身兼具悟因神尼和净凡师太两位前辈异人的罕世绝学,因此立即颔首说:“蓉姑娘随我前去更好。” 飘风女侠接口说:“既是这样,我们何不即刻入山,就在峰上洞室之中暂栖一宵,以免四妹和蓉儿往返费时。”杜老英雄颔首应好,几人立即分别准备应用物品,并将马匹拉进院中。 五人匆匆进些食物,立即走出篱门,这时太阳已没,四野暮色渐浓,远处景物已有些模糊了。山麓系满了马匹,仍有不少人围坐在草地上,高谈阔论,预测着明天的大会盛况。 玉箫仙子仰首看了一眼耸入云端的少室峰,接着说:“我们必须三更以前登上少室峰,否则进入少林寺也必毫无收获。” 杜老英雄哈哈一笑,说,“四妹不妨尽力施为,让老哥哥看看你的轻功已达何许火候了。” 玉箫仙子秀面微微一红,绽唇一笑,说:“那么小妹就要献丑了。”话声甫落,右手拂尘轻轻一挥,身形一直向前飘去。 杜老英雄看得面色一变,只见玉箫仙子,身法优美,直如流水行云,看似慢,实则疾,眨眼已飘出数丈。人影闪处,丽蓉、杜冰已双双并肩追去,丽蓉一身白衣,飘飘宛如一团风吹的棉絮,杜冰身法也极轻灵,看来并床尽施全功。老英雄看到爱女的轻功,已有长足进步,心中尤为高兴。 杜老英雄一振精神,大袖一拂,身如轻烟般,也一直向前奔去。五人尽展轻功,飘纵如飞,登崖越谷,直向少室峰疾驰。渐渐,山势崎岖,峭壁危崖,愈前进愈惊险了。这时,一轮明月已爬上东方峰巅,山中游云不时遮住皎洁的月光。 初更将尽,五人已超越半山,沿着一道横亘如屏的危崖,蜿蜒上升,直奔少室峰巅。这时游目一看,发现半山不少石洞中亮着如豆灯光,传出爽朗的豪笑。五人来到一处突立峭崖处,玉箫仙子首先停住身形,转首对女侠几人说:“现在即将二更了,如仍沿横岭前进,至少仍需一个时辰……” 杜老英雄未待玉箫仙子说完,立即插言问:“四妹意思如何?” 玉箫仙子仰首一看嶙峋险峻的峭崖,说:“崖上即是少林寺后的九乳峰,由此上攀,可近半个时辰的路程……” 杜老英雄入鬓长眉一蹙,说:“也许崖上有少林寺的僧人看守。” 玉箫仙子毫不迟疑地说:“小妹先上去看看。”说罢,飞身纵至崖前。 杜老英雄以幽默的口吻望着玉箫仙子的背影说:“四妹先上,这座崎险削崖还难不住老哥哥。” 玉箫仙子回头一笑,身形腾空而起,手中拂尘,不时挥向峭壁上的突石斜松,一连几挥,瞬息上升十数丈。白影一闪,丽蓉身形已经升空,翠袖轻挥,宛如上升的浮云。杜老英雄看得不停摇头赞叹,飘风女侠见看不清玉箫仙子和丽蓉的身形了,立即催杜老英雄同时攀登。 片刻已达峰顶,只见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正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少林寺低声商议。杜老英雄游目一看,峰上苍松古柏,怪石如林,极易隐蔽身形。这时,天上浮云片片,皓月时现时隐,建筑峰阴的少林寺,殿俏巍峨,气势雄伟,距五人立身之处,至少尚有半里。就在五人面前不远处,即有两座相并的石洞,过去一看,洞内干燥异常。 玉箫仙子看了石洞一眼,即说:“大哥,你们在此等候,小妹与丽蓉姑娘去了。” 杜老英雄,关切地说道:“四妹小心,切不可逞强任性,能进则进,见机而行。”玉箫仙子说声晓得,挽着丽蓉疾如飘风般,直向数百年,来一直震慑武林的少林寺驰去。 飘风女侠三人,并肩立在洞口,直到看不见玉箫仙子和丽蓉的身影,才怀着一颗焦急的心,走进洞中。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轻功俱已臻达炉火纯青地步,半里之遥,瞬间已达寺外的松林边沿。想是今夜情形特殊,虽然已近三更,寺内依然灯火通明,但全寺却异常肃静。 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以特异身法,快闪疾避,迅即掠至寺墙跟前。两人凝神一听,寺内静悄悄的,玉箫仙子不敢贸然飞越寺墙,即觅一墙内有树之处,轻轻一纵,伸手攀住墙头,缓缓探首看了一阵,立即跳了下来。丽蓉见玉箫仙子神色茫然,立即趋前低声问:“前辈,里面有人吗?” 玉箫仙子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颔首悄声说:“有人,但乍看之下,寺内似乎并无戒备。” 丽蓉以疑惑的目光看了玉箫仙子一眼,她似乎有些不信这座威名满天下的样院,竟会无巡值戒备的僧人。于是,仰首一看高大寺墙,又低声说:“让晚辈看看。”看字出口,身形疾升,纤手已攀住琉瓦墙头。 丽蓉缓缓探首一看,墙内五丈以外一连数排僧房,俱都灯火通明,几个灰袍僧人,有的来,有的去,显得异常忙碌。纤手微一用劲,探身墙内,发现墙下植有一排落地矮松,高可及人。丽蓉着罢,心中也有些不解,寺内看来果然毫无戒备。 这时附近恰好无人,丽蓉见机不可失,娇躯一翻,飘身落进墙内,立即隐身矮松之后。人影闪处,玉箫仙子沿着树荫暗影,飘身下来。就在这时,僧舍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乍听之下,似乎不止一人。接着,由前面走来一群武林人物,有僧、有道,也有俗装之人。 当先一人,是个身躯修伟的中年僧人,穿灰僧袍,披日月袈裟,神情庄穆中含有笑意,显得和霭可亲。其余人等,年龄不一,衣着不同,俱都目光炯炯,走在中年僧入的身后。玉箫仙子和丽蓉一看之下,即知来人俱是各派掌门人的随行高手,当前走的必是少林寺的接待僧人。 果然,中年僧人走至前面僧房门前,立即停住脚步,和声为身后几个身着俗装的人分配房间。玉箫仙子和丽蓉断定其他门派的掌门人,已有人到达了少林寺,于是,沿着寺墙向后走去。蓦见前面一道通自禅院的长廊上,一行六个光头灰衣小和尚,俱都手托茶盘,沿廊向后走去。 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心中一动,互看一眼,立即借着长廊月光阴影尾随下去。一阵徐徐夜风,吹来幽幽花香,发现前面长廊左侧,植满了花树,花繁缤纷,多是异种。花树尽头,是道多孔屏墙,两端各有一个月形圆门,六个光头小和尚,走上长廊,一直走进右端小圆门内。 玉箫仙子和丽蓉待六个小和尚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又看了前后左右一眼,闪电跨越长廊,飘身进入花树林中。两人借着花树隐蔽身形,鹭行鹤伏,屏息前进,几个闪身已至屏墙跟前,正待由砖孔内悄悄向里窥看。蓦地,身后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轻微冷哼怒喝:“哼,你这两个丫头,好大的胆子。” 玉箫仙子和丽蓉惊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双掌运劲,倏然转身。就在两人转身的同时,再度一声低喝:“还不快随我走。” 玉箫仙子还没有看清身后何人,两道宽大人影,已掠过花丛,穿越长廊,直向寺外飞去。丽蓉凤目一亮,早已看清是谁,一拉玉箫仙子,双双向前追去。两人飞出寺墙,前面两道宽大人影,已驰进十数丈外的松林中。玉箫仙子看了前面两道宽大人影的骇人轻功,心中不觉一凛,心念一变,与丽蓉电掣追去,身法之快,宛如两缕白烟。两人扑进松林,只见前面树荫下,四道如灯目光,正向这面望来。 第二十七章薄剑缅刀 玉箫仙子飞驰中,凝目一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鹑衣,肩背大酒葫芦,一个光头油脸,一袭破僧袍,瞪着两只小眼睛。玉箫仙子一看,立即认出是多年不见的武林二怪杰,不觉惊喜地低声疾呼:“两位老前辈,为何也去少林寺?”疾呼声中,两人已到蓬丐、秃僧身前。 谁知,一向风趣幽默的二怪杰,一收嘻笑之态,依然面色沉深。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似乎断定进入少林寺是她的主谋。蓬头丐也望着玉箫仙子,沉声焦急地说:“你这丫头依然是往昔那样任性,少林寺数百年震慑武林,高手如云,寺中看来松驰无备,实不亚于龙潭虎穴,岂是任意进入之地?” 玉箫仙子在蓬头丐、秃头僧面前,心里上自觉仍是个丫头,听了蓬头丐的话,心里虽知事态严重,但嘴上仍有些不服,樱口一嘟,说:“两位老前辈不是也深夜进入少林寺吗?”蓬丐、秃僧被问得一楞,瞪着大小四只眼睛,气得不知如何回答了。丽蓉在旁看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秃头僧似乎想起什么,小眼瞪着丽蓉沉声问:“那混蛋小子呢?” 丽蓉知是问的天麟,粉面笑意一敛,黯然说:“麟弟弟怕赶不上大会日期,由甘西取近道回来了。” 蓬头丐油脸微现怒容地气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赶不上会期倒好了。”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急问:“老前辈,有什么不对吗?” 看情形蓬丐、秃僧两人,尚不知下柬少林寺乃另有其人,两人同时怒哼一声说:“他这一闹,多少人为他焦急,珊珠女侠和娟丫头,一个惶急万分,一个终日以泪洗面……” 玉箫仙子一听珊珠女侠,心中一阵惊喜,未待蓬丐说完,立即插言问:“老前辈,三姊在什么地方?” 秃头僧接口说;“就在前面一座山洞里。”说着,指了指松林的东南方。玉箫仙子一听,兴奋得双目含泪,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丽蓉见了蓬丐、秃僧的急怒神色,断定这次嵩山大会,于麟弟弟极为不利,顿时想起大家应该聚在一起研讨一个对策才是办法,于是插言说:“老前辈,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俱在崖上石洞中。” 蓬丐、秃僧一听,几乎是同时急声说:“快,快领我去。”说罢,四人宛如四缕轻烟般,直向崖上电掣驰去。 飞驰中,丽蓉仍想着少林寺为何毫无戒备的事,于是转首向身边的蓬头丐问:“老前辈,今夜深入少林寺,为何未见有人拦阻?” 蓬头丐怒哼一声说:“那些秃头,自恃领袖武林,谅黑白两道人物不敢轻举进入,因此除殿、两堂、藏经阁几处重地禁区,暗中派有高手监守外,其他地方,多无戒备……”话尚未完,已距洞前不足十丈了,只见杜老英雄和女侠、杜冰正目光炯炯,焦急地立在洞前。 杜老英雄见和玉箫仙子同来的两道宽大人影,竟是蓬头丐和秃头僧,忍不住高兴地大声说:“两位老前辈一来,麟儿的安危无虑矣。”杜老英雄的话声甫落,蓬头丐四人已至面前。杜老英雄、女侠、杜冰三人,一齐向前见礼。 蓬头丐、秃头僧立即焦急地说:“天麟这孩子太胡闹,太任性,他这个祸闯的太大了。” 女侠看了两位前辈怪杰油垢脸上的焦急神色,心中更加惶恐,立即含泪要求说:“两位老前辈快想个办法吧。” 秃头僧大嘴一咧,小眼望着女侠,无可奈何地说:“有什么办法,除非找到天麟这小子。” 杜老英雄一直想知道玉箫仙子和丽蓉进入少林寺探听的结果如何,于是,望着玉箫仙子低声向:“四妹可探听到一些端倪?” 蓬头丐没待玉箫仙子回答,立即气虎虎地说:“杜老头,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你怎可让两个丫头去妄动涉险?夜探少林寺是儿戏吗?如非我和老二暗中看到及时将两个丫头引出来,后果如何你可想到?”杜老英雄有苦说不出,只是连声应是。 飘风女侠深知二老不好意思骂她,立即解释说,“因为我们被迫的走头无路,只有让四妹冒险入寺,一探这次大会的阴谋。”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立即不解地沉声问:“什么阴谋?”飘风女侠立即将天麟也不知下柬的事,又说了一遍。蓬丐、秃僧两人一听,也不觉愣了。 杜老英雄又补充说:“所以四妹和蓉儿冒险入寺,希望探出其中真伪,以便事先揭露这次大会预谋,以免麟儿步入他们的陷阱。” 蓬头丐似有所悟地望着秃头僧,焦急地说:“老二,快走,说不定洪元老秃仍被蒙在鼓里。” 玉箫仙子见二老要走,急声问:“老前辈,三姊在什么地方嘛?” 秃头僧一指松林东南一片嶙峋怪石之间,急声说:“就在那片乱石中,她们洞中有灯光。”把话说完,身形已在数丈以外。 这时,女侠、杜老英雄已将玉箫仙子围住,问清之后,齐向远处那片怪石地区如飞驰去。五人来至近前,纷纷纵上高大怪石,游目一看,发现七八丈外的巨石间,果然透出一点灯光。五人看罢,一齐向前扑去,尚未到达洞前,即隐约听到轻声叹息,和嘤声泣声。 来至洞前一看,洞中果是珊珠女侠和兰娟,这时,两人同时惊异地望向洞外,兰娟两眼红肿,双颊泪痕斑斑。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凄呼一声,一齐扑进洞中,同时将文静的珊珠侠抱住,三姊妹乍见之下,恍如隔世为人,看在一起,已经泣不成声了。 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原极秀美的娇靥,这时已憔悴的又黄又瘦,再看不到往昔绚烂的少女光彩了。白影一闪,丽蓉低呼一声「娟妹」,已将兰娟的一双玉手握住。兰娟见是丽蓉凄呼一声「蓉姊姊」,竟伏在丽蓉的双肩上哭了。 几人痛哭一阵,收泪细叙别情,相谈之下,始知珊珠女侠接到蓝天丽凤的箭信,立即与兰娟悄悄奔下太华峰,嵩山大会的事,她们没敢告诉银钗圣女和雪梅。杜老英雄谈到天麟明日赴会的事,大家的心情更为沉重,兰娟坐在一旁又忍不住低声哭泣了。 由于兰娟的哭泣,飘风女侠发现她的面色憔悴,腰身有异,立即以询问的目光望着珊珠女侠。珊珠女侠立即会意,不禁双颊一红,忧郁地微一颔首。飘风女侠凤目一亮,一种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将内心的忧愁冲淡了不少。丽蓉、杜冰尚不知娟妹妹要先她们做妈妈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大家心中一动,俱都凝神细听,风声愈来愈近了。人影闪处,蓬头丐、秃头僧,俱都神色焦急,满面怒容地飞进洞来,两人身形刚刚站稳,立即气呼吁的连声说:“大胆、胡闹、大胆、胡闹。”女侠等人惊得面色一变,纷纷起身将两位老人围住,俱都以惶急的目光望着蓬头丐和秃头僧。 秃头僧这时也有些沉不住了,大破袖子一挥,瞪着小眼,怒声说:“坐下,坐下,大家坐下,我秃头会告诉你们的,哼,这小子胆大包天,可谓已达极点。”说着,和蓬头丐当先坐在中间,大家也缓缓坐在地上,洞内气氛,充满了焦急紧张。 蓬头丐看了女侠几人一眼,声调稍微缓和地说:“这孩子太胡闹了,我和老二晚了一步……” 飘风女侠娇躯一战,急声插言问:“老前辈,麟儿去了少林寺?” 蓬头丐晃着蓬头,无可奈何地说:“岂止去了少林寺,他几乎将那几个老秃、杂毛气归了天。”大家听得心头一震,俱都以惶急,紧张,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两位极喜天麟的老人,希望能尽快知道天麟去少林寺的经过。 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和丽蓉仍有些懊恼地说:“如果不是引你这两个丫头出来,方才一定将天麟捉回来了。”大家一听,心中更是焦急,对玉箫仙子去少林寺,后悔的不得了,坐在洞中的老少十人,无不希望即刻找到天麟。 蓬头丐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我和老二第一次进寺,希望知道各派预计如何对付麟儿,以便明日适时警告天麟,洪元老秃主张废掉疤面人的武功,崆峒、邛崃和武当三派都主张必须将疤面人除去,峨嵋派几个老秃最初主张将疤面人置死,其后也同意洪元老秃的意见。” 说此一顿,见坐在身边的老少人等,无不神情惶急,面有忧色,轻声一叹,继续说:“他们仍聚集在后殿上,个个满面怒容,俱都神情激动,明日大会上,决心将疤面人碎尸粉身,曝晒三日,以洗今夜之辱,洪元老秃默默坐在中间,似乎也动了嗔意。 我与老二隐在暗处,听了许久才知麟儿以至高气功,将一张纸条击射在各派掌门人的会议桌上,并且纸条入木三分,锵然有声。殿内俱是各派掌门,当今一代宗师,个个身怀一派专长,无不功力高绝,居然有人隐身数丈之内,将飞柬送至当面,他们这份羞怒可想而知。” 飘风女侠极欲知道那张飞柬上写些什么,立即插言问,“两位老前辈可知那张纸条上写些什么?” 秃头僧手托大嘴巴,似乎正在沉思,蓬头丐回答说:“当时武当老杂毛忿然指着飞柬说:「疤面人明日三更,准至摘星台候教。」看来飞柬上可能写的是这句话。” 杜老英雄深知武当、崆峒最恨疤面人,不知这两派掌门人,是否已经到了,于是插言问:“老前辈,目前有哪几派掌门人已到了少林寺?” 蓬头丐毫不犹豫地说:“昨天到的有点苍、武当、华山和终南四派的掌门人,邛崃、崆峒、峨嵋、衡山和花子帮,今天午后才达,雪山、昆仑和长白,俱都派了位长老前来参加。”大家一听,心情愈加惶急,想不到武林大小各派,几乎全到了。 蓦然,手托大嘴巴的秃头僧,猛的一拍大腿,小眼瞪着大眼似有所悟地急声说:“不错,这中间确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如果今晚飞柬下书之人,不是麟儿,这人指定明晚在摘星台候教,必有他的用意和预谋。”说着,立即由地上立起来。 秃僧如此一说,俱都觉得,也纷纷由地上立起。蓬头丐转首望着杜老英雄几人,略显焦急地说:“老二说得极有道理,说不定那人在摘星台做了什么手脚,这关系着整个武林浩劫,各派掌门人的生命安危,我必须和老二即刻去趟摘星台,你们在此也慎重地商讨一个对策才好。”说着,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我们快走吧。”吧字出口,两人已至洞外,接着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摘星台方向飞去。 杜老英雄等人,纷纷涌出洞外,只见两位老人的身形在西垂的朦胧月光下,宛如两只掠空大鹏,早在数十丈外,继而一闪,顿时不见。几人仰首一看,晓星高悬,东方曙光已现,天快亮了。大家回至洞中,商讨对策,直到旭光满天,依然商讨不出一个完善结果。 这时,已隐约听到谷峰间,飘荡晨空的一二声叱喝。杜老英雄一听,知道宿在峰下的人,已经开始登山了,即令大家闭目调息,养足精神准备应付晚间的意外巨变。但几人之中,极少有人能将心神宁静下来。不觉间已是丽日中天了,蓬头丐、秃头僧依然未见回来,大家的心更焦急不安了。饭后,大家觉得不能再等了,决议即赴摘星台。 杜老英雄在前,女侠三姊妹居中,三位姑娘殿后,展开轻功,飞掠在松竹怪石之间,直向摘星台驰去。飞驰中,游目一看,远近不少电掣飞驰的人影,俱是奔向摘星台。片刻之后,已看到云气蒸腾中的摘星台,矗立在两顶之间,阵阵如潮人声,随风飘来。 来到近前,只见少室峰上已布满了人群,面光闪闪,人头晃动,议论人声,嗡嗡不绝,乍看之下,至少两千余人。为了届时便于协助天麟脱险,几人直向北顶奔去。寒至北顶,发现山势崎险至极,东西削壁千仞,深不见底,仅半壁横崖相连至摘星台。 这时,摘星台的峰顶上,绿草如茵,山花争艳,东面崖边,数排矮松翠竹之前,不知何时已摆好两排大椅,西面悬崖上,俱是畸形怪石,生满了虬结萝藤。几人游目全峰,发现功力高者,多在距摘星台最近之崎险处,其余多在较远较安全的地方。 杜老英雄见较好位置俱被别人占去,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尤其七八丈外后座悬空突岩,宛如一只巨臂伸出北顶之外,较摘星台尤高丈许,两者之间,相距最多六七丈,以目下八人功力,除兰娟、杜冰两人外,其余几人皆可飞渡,那确是支援天麟的最好地方。但是,那座岩石上,却已立满了老少男女十多人。 立在岩石最前边的一人,是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靛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少年,看来身材不高,却极潇洒,英俊秀挺的面庞上,透着隐忧。蓝衫少年身后,是位白发短须,剑眉虎目,面色红润的七旬老人。劲装老人的左边,是个身穿黄衫,头戴儒巾,手持铁扇的中年书生,右边是个年约五旬有余的花白胡须老人,一袭黑袍,手持双戟,显得威猛逼人。 三人之后,多是劲装人物,俱都携有兵刃,几人中尚有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红缎劲装,背插双剑的美艳少妇。腾龙客和杜老英雄,见突岩上已无法再增几人,不觉同时轻声一叹。正在这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嗓音,由突岩上响起:“李大哥,由早晨坐到现在,再由现在坐到三更,这样坐下去,屁股也会坐肿的哩。”话声甫落,附近群豪,立即发出一声哄然笑声,远处人群,顿时一静,俱都不解地望了过来。 飘风女侠几人,循声一看,这才发现蓝衫少年的脚前,尚蹲坐着一个大头环眼,轮耳海口的矮丑汉,这时正仰着丑脸,瞪着环眼,咧着大嘴,一脸委屈神色地望着蓝衫少年。只见那些人中,除青衣少女瞪了丑汉一眼,其他几人根本没人理他。 丽蓉、杜冰两人细看之下,俱都面现喜色,不觉同时低呼:“啊,那不是丽凤姊姊吗?”两位姑娘的话声甫落,蓝衫少年和身后三人,倏然将八道炯炯目光望了过来。 杜老英雄和女侠几人,几乎是同时低声问:“你们认识那两位姑娘?” 丽蓉、杜冰还设回答,突岩上的蓝衫少年,已抱拳含笑说:“原来是冰妹、蓉妹,请几位至愚兄处谈吧。”说罢,抱拳以待,凤目一直打量着女侠几人。飘风女侠见招呼丽蓉、杜冰的是蓝衫俊美少年,不觉同时一蹙眉头。 杜老英雄早巳明白,立即呵呵两声说:“既然李少侠为我们让出一点立足之地,我们就过去吧。”说罢,丽蓉、杜冰当先引路,沿着崖边,直向突岩走去。丽蓉、杜冰俟女侠几人情绪稍定后,立即为双方引见。蓝天丽凤满面羞红,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得躬身一揖到地了。蓝天丽凤对女侠三姊妹,俱称前辈。 大家一见如故,来此目的俱都心照不宣,众人分组坐在岩石上,低声议论着如何支援天麟的事,蓝天丽凤为了麟弟弟的安危,在下山之前,不得不将天麟即是疤面人的事,告诉了她最得力的三大堂主。珊珠女侠正在静听几人谈论,蓦闻爱女兰娟在耳边惊喜地低声说:“妈,快看,红娘子和小翠她们。”说着,悄悄指了指七八丈外的几株斜松间。 珊珠女侠循着指向一看,果然是红娘子和翠、芝、兰、梅四女,她们似乎尚未看见珊珠女侠和兰娟两人。红娘子依然是一身艳红劲装,姿态妩媚,小翠四女俱着丽裳,显得亭亭玉立,为了避免打断蓝天丽凤等人的讨论,珊珠女侠阻止了兰娟招呼她们。 一阵酒香,蓝凤帮的几位坛主、香主,已将带来的酒摆在大家面前。珊珠女侠,这才发觉夕阳已经西下,秋霞似火,全峰一片金红,峰上群豪多已开始进食自己带来的便餐。看到了酒,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几人,顿时想起了蓬头丐和秃头僧,不知这两位老人家,为何至今末再露面,但女侠几人深信这两位极喜天麟的老人家,决不会袖手不管。 饭后,红日尽没,暮色已浓,山风已有些凉意,皎洁似水的月华,已由峰后射向半天。夜色愈深,女侠几人的心情愈焦急,明月升得愈高,大家愈感忐忑不安。在全峰群豪急躁期待的心情下,一轮皎洁如冰的明月,终于爬上峰巅,南北两顶、摘星台,俱都洒上一层似水月华,两顶人面,相互可见。 数千道闪闪目光,不时望着深遽高远的如冼碧空。明月渐升,已是二更时分了,全峰群豪,望着摘星台上的两排空闲大椅子,议论纷纷,渐感不耐。蓦地,摘星台正面绝壑中,突然响起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全峰群豪心头同时一震,鼎沸人声,嘎然停止了,数千道炯炯目光,瞪视着绝壑中,每个人的心里,俱都电掠过一个问题——疤面人来了。 极速的破风声渐渐近了,接着两道宽大黑影,宛如两只升空大鹏,飘上了摘星台。群豪一看,顿时哗然,两道宽大黑影,竟是两个八九十岁,蓬头秃顶,一身破衣的老花子,但当有人指出两个老花子,即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二怪杰时,全峰又惊得鸦雀无声,瞠目结舌了。女侠几人一见蓬丐秃僧,心中惶急顿时倍减。 只见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看也不看群豪一眼,径至摘星台南崖的几座嶙峋怪石前,蹲身坐在月光荫影下,解下酒葫芦,两人又吃又喝起来。就在这时,蓦见北顶立在东北方的群豪,纷纷转首后看,同时掀起一阵喧嚣骚动,接着人群闪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 杜老英雄等人,知道各派掌门人到了,稍微平静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俱都身不由己地纷纷立起,转首望向人群骚动处。这时,全峰数千道寒星似的目光,俱都集中在通道口前。随着两侧群豪的骚动情形,由通道出口处,涌出一队数十僧、道、俗、丐,混杂的人群来。 当先一人,是个霜眉垂目,满面慈祥,身穿日月僧袍,披织金朱红袈裟的老和尚,一蓬银须,飘散胸前,神色十分肃穆地直向摘星台走去。任何人都知道,这位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即是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方丈洪元大师。 再次是道髻高挽,身穿灰袍,满面愠色的武当掌门人悟缘道长和灰袍红袈裟,霜眉银须,满面红光的峨嵋掌门人广衲禅师。之后,是点苍、衡山、邛崃、丐帮、终南等派的掌门人,以及随各派掌门人前来的数十高手。由于人多距离远,加之心情紊乱,飘风女侠诸人,无法将各派掌门人逐一看得十分清楚。 这时,各派掌门人,在洪元大师的率领下,沿着相连横崖,已抵达摘星台上的两排大椅前,各派掌门人依序立在椅前,数十随行高手,俱都站在椅后。全峰群豪的目光,一致望着摘星台,虽然都以极轻的声音指点着各派掌门人的衣着容貌,但全峰仍响着嗡嗡如潮的人声。 蓦见各派掌门人一阵低声议论,接着向杜老英雄等人立身的突岩上望来,个个眼神精湛,宛如闪烁冷电。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俱都心头一震。由于各派掌门掌门人的到场,群豪似乎也忘了坐在月荫下的武林二怪杰。 这时,德高望重的洪元大师,缓缓由椅上立起来,首先宣了声阿弥陀佛。全峰人声顿时寂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洪元大师向着全峰群豪合掌一礼,接着朗声说:“诸位不远千里而来,齐集少室峰,为本派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老衲在宣布此次大会本旨之前,谨代表少林长幼三代,向诸位告失迎之罪。”说此一顿,躬身合掌,再施一礼,全峰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洪元大师一俟掌声少歇,神色有些黯然继续朗声说:“老衲传柬邀请各派掌门今夜齐集摘星台之目的,乃因疤面施主约于今宵三更结清与各派间的嫌怨,此中详情,诸位尽知,老衲不再赘述。至于疤面施主近年来在江湖上所行所为,诸位久已耳闻,老衲在此不再多说,稍时疤面施主到来,如何与各派结嫌,意见由疤面施主提出,诸位远涉风尘,来自四海,正是本大会主持正义的公证人,是非曲直,事后诸位自会置评。”说罢合掌躬身,退回椅前。全峰再度暴起一阵热烈掌声,久久不绝。 杜老英雄和女侠、蓝天丽凤等人,听了洪元大师的这番话,无不暗暗赞服,洪元大师果不愧一派掌门,当代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这番话说得极端公正,毫不夺理。 掌声一歇,武当掌门悟缘道长满面愠色由椅上缓缓站起来,同样先向全峰群豪一稽首,接着朗声说:“贫道悟缘,添为武当掌门,自感德薄能鲜,愧对祖师,但本派素常与事无争,与人无忤,与各派患难与共,与同道守望相助,以救天下苍生……” 全峰群豪,仪论纷纷,嗡嗡之声,满峰满谷,这令飘风女侠等人的焦急心情,更显得紊乱。蓝天丽凤在女侠身畔,不时恭谨亲切地宽言安慰,虽是身着男装,但仍不时露出女儿之态。就在这时,摘星台的南岩乱石荫影下,「咕咚」响起一声饮酒之声,直贯全峰群豪耳鼓,人声顿时静下来。各派掌门人心头同时一震,知摘星台上隐着高人,所有目光,齐向发声之处望去。 洪元大师电目一闪,迅即由椅上立起身来,面向南崖石下暗影,合掌恭声说:“弟子洪元,不知两位老前辈驾临摘星台,有失亲迎,特向西位老前辈请罪,并恭请两位老前辈上坐。”说罢闪至一侧,合掌躬身,意态虔诚。其他各派掌门人,见树荫下坐着的竟是百岁以上,武林唯一仅存的上代二老,俱都面色陡变,倏然起身,恭谨而立。 蓬头丐放下酒葫芦,呵呵一笑,说:“洪元大师别客气,你们俱是当代掌门,派中至尊,理应坐在椅上,我和老二能坐在摘星台上,已感满意了。” 话声甫落,秃头僧沉声接口说:“你们俱是武林一派掌门,为人师表,自应非礼不为,舍义不取,今夜当着天下英豪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稍时疤面人到来,不可意气用事,为泄一时之忿,毁了一生清誉及一派千秋大业。” 说此一顿,一双小眼冷电暴涨,宛如一柄利剪,望了武当悟缘一眼继续说:“方才悟缘道长,当众阐述武当宗旨,望能确切做到以天下苍生为重才是,我和老大坐此荫下,比较合适,坐在椅上反而有碍你们行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加多说。”洪元大师深知两老癖性,立即合掌施礼,转身请各派掌门人坐下。 各派掌门一落座,接着走出两个破衣垢面的老花子,直向南崖走去,一个身躯高大,是丐帮帮主魏举,一个身材瘦矮是丐帮长老马二。两个老花子急步走至蓬丐面前,口称三师祖,伏身下拜。蓬头丐神色严肃,以低沉的声调对丐帮帮主、长老马二说了一番帮话。 天下群豪,各派掌门,只听叽里咕噜,呼七说八,也不知蓬头丐说些什么,有不少人想笑,但看了两个老丐伏在地上,连声应喏唯唯应是,又都愣了。丐帮帮主、长老马二,起身回至椅前坐下,神情一直不能稳定,其他各派掌门,自是不敢询问蓬头丐说些什么。 武当、崆峒、点苍、邛崃四派掌门人的面色,俱都微显苍白,想到蓬头丐的神态,秃头僧的那番话,今夜要想对疤面人齐施杀手,似是不可能了,如单打独斗,又毫无制胜把握,因此,眉头微蹙,有些不安。时间渐渐接近,明月已至中天,三更就要到了。 全峰群豪,不时望着明月,再度掀起一阵不耐骚动,各派掌门,相对交头,低声议论,坐在荫影下的两位怪杰,四目也不时闪着冷芒。岩上女侠诸人,焦急万分,惶恐至极,众人双手紧握,无不掌心如洗,额角鬓角间,缓缓流着汗水。 杜老英雄卓立岩上,朗目不时望着明月,凝神听着远方,除了如潮松涛和嗡嗡人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飘风女侠神情紧张,焦急如焚,心脉激烈地跳动着,凤目中已蓄满了泪水。这时,她看了各派掌门人的神态,势在一举击毙疤面人,她希望爱儿不要来。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子母梭、费庭法、和黄仲华几人,早已存心一搏,这时心中只是衡量当前情势,如何才可制胜。丽蓉、杜冰和兰娟心情惶急,神智不稳,因牵挂天麟,方寸早乱。杜老英雄觑目一看蓝天丽凤,神色沉着,毫不激动,柳眉微轩,凤目含威,眉宇间隐含煞气,显得英姿逼人,果不愧统领近万英豪的一帮之主,在此之际,相较之下,女侠诸人黯然逊色。 片刻又过去了,明月中天,三更已到,但疤面人仍没到来。群豪骚动,忿言四起,全峰渐趋紊乱。就在这时,一声隐约可闻的慑人厉啸,掠空传来,乍闻之下,远在山区以外。啸声一起,坐在暗影中的蓬头丐、秃头僧,四目冷电同时一闪而逝,两人猛地一拍大腿,焦急低声说:“这小子真的来了。” 曾经听过这声凄厉惊心,倏长刺耳怪啸的武林人物,俱都惊得脱口低呼:“啊,疤面人。” 全峰群豪,心头猛地一震,各派掌门及随行高手,俱都面色大变,洪元大师听了这声厉啸,垂目合十,暗暗祈祷,这时老和尚灵台骤然浑黯不明,突然预感到一场震惊寰宇的武林浩劫,即将瞬息降临。飘风女侠几个,神色痴呆,樱口微张,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喉间。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以及子母梭三人,俱都心情激动地望着啸声的方向,宋大憨坐在岩崩上,眨着一双鹅卵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声惊心厉啸,是他的公子老弟发的。啸声,愈来愈近了,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充满了忿怒。渐渐,啸声愈吭愈高,震憾山野,谷峰回应,似乎已进入山区。 这时,整个少室峰上,一片死寂,静得呼吸可闻,落叶可知。各派掌门人,无不目闪惊急,面色数变,手心渗着细细汗水。好快,那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惊心怪啸转瞬间已到了峰下,啸声震耳欲聋,直上夜空,全峰树木,枝摇叶动,令人听来,忍不住胆战心惊。荫影下的蓬头丐,手抚酒葫芦,微摇蓬首,秃头僧瞪着小眼睛,凝神静听。 武当悟缘面色苍白如纸,点苍掌门惊得噤若寒蝉,各派随行高手,已是心情惶急,面上冷汗直冒了。其余各派掌门,凝神听着凄厉怪啸。厉啸,嘎然停止了,但厉啸的余音,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谷峰间响着回应。接着,传来一阵极速刺耳的衣袂破风声。峰上群豪,凝神静听,俱都觉得空气不足,呼吸几将窒息。 蓦然,南顶上有人紧张地脱口惊呼:“啊,来了。” 群豪心头再度一惊,游目一看,发现正西摘星台下一道大黑影,扑张两臂,闪着一双如灯电目,宛如升空大鹏般电掣向上飞来。峰上群豪,数千道惊急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道寒光如刃,令人望了战惊的双目,俱都要看看这个武功盖世,震慑武林,令人闻之惊心的疤面人的真面目。 好快,眨眼之间,宛如一朵乌云似的宽大身影,呼的一声,已登上摘星台的西崖,身形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直落场中。疤面人身形一落,全峰群豪,无不心头大骇,不少人脱口发出一声低呼。飘风女侠看到爱儿天麟,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 疤面人立稳身形看也不看两顶群豪和各派掌门人一眼,闪着寒光双目,不停地寻视着摘星台的每个角落。当他看到南崖荫影下,面带愠色,略显焦急的蓬头丐和秃头僧时,一双电目,寒光一敛,继续闪着如刃目光,寻视着摘星台。 一声宏亮佛号,洪元大师已从椅上立起来,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朗声说:“疤面施主果是信人,遵时赶达摘星台,老衲及各派掌门人,在此候驾甚久了。”说此一顿,发现疤面人双目如剪冷电,突然暴涨盈尺,一直盯视着南顶一株伸出悬崖的枯松上。 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人看了疤面人这种根本没有把各派掌门人看在眼里的狂傲神态,顿时大怒,心中的怒火,立将方才的惊骇冲淡了。四人正待同声斥责,发现疤面人注视的枯松上,傲然立着一个体形雄健骠悍,身穿无毛皮衣的中年壮汉,只见他鼻高目陷两眉浓黑,一双湛湛目光也正盯视着疤面人。 蓦见雪山格安长老,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警告各派掌门人,立在枯松上的皮衣壮汉,正是与巴萨岛主有着同等功力的萨格哈。各派掌门人听到巴萨岛主,无不心头一震,不觉齐向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望去。这时,全峰群豪,俱都发现了骠悍威猛的萨格哈,由于疤面人立在摘星台上,全峰群豪被慑得仍无一人吭声,但任何人看得出,疤面人与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定有极深的嫌怨。 洪元大师不愧是位有道高僧,他仍希望今夜杀气腾腾的嵩山大会,能够双方和好释嫌,于是,一俟满面怒容,一脸杀气的疤面人,转首望了过来,立即祥和地说:“疤面施主,武功高绝,正该自成一派,将本身武学发扬广大,与武林各派,患难与共,携手卫道,希望施主不要因小嫌而结深怨,翻造无边杀孽,须知善恶之分,全系一念之间,佛云:「种善因必得善果,放下屠刀,与佛有缘」,今夜望疤面施主,当天下英杰之前,与各派释嫌修好,忘却已往积怨,老纳言尽于兹,望疤面施主三思。” 洪元大师说完,再度宣了一声「阿弥陀佛」。全峰群豪听了,无不暗暗钦服,女侠等人听了希望大会就此结束。岂知,武当、点苍、邛崃、峨嵋四派掌门人,俱都竖眉瞪眼,怒哼一声,一齐望着洪元大师,认为洪元大师忘了昨夜约定之言,有向疤面人示弱之嫌。 疤面人一看几人神色,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着朗声说:“洪元大师这番话,可谓说的仁至义尽,在下内心至为感动,在下今夜纵有修好之心,但各派掌门人未必有释嫌之意,尤其,那些蓄意欲置在下死地而后甘的人,今夜更不会放过一举击毙在下的机会。” 说此一顿,锐利目光一扫各派掌门倏红倏青的面色,冷冷一笑,继续说:“不过,请各派掌门人耐心稍待,俟在下了却残体之仇,再与各派结清积怨之嫌。”说罢,转而望着枯松上的萨格哈,厉声大喝说:“恶人,下来纳命罢。” 厉喝声中,双目冷电暴涨,疤面上充满了杀气,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挥,嗡然一声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眩目,摘星台上立即罩上一片银辉,腾龙薄剑颤颤巍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中。疤面人掣出腾龙剑,全峰群豪,立即掀起一阵骚动,各派掌门人面色倏变,数千道朗朗目光,一齐望着立在枯松上的萨格哈。 这时,立身枯松上的萨格哈,浓眉飞挑,凶睛射光,仰面发出一声震谷撼峰的怒极大笑,接着怒声说,“在下萨格哈,久已响往中原绝学,无时不想一会中原各派高人,今夜如阁下畏缩不来,倒是在下发扬西域武学的好机会……” 疤面人似乎已等得不耐,继续厉声说:“萨格哈,你可知在下的惯例,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今生你休想再会各派高人了。”此话出口,群豪骇然,各派掌门人,面色再变,无不希望萨格哈杀了疤面人。 萨格哈勃然大怒,一声厉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臂一展,直向摘星台扑去,身至中途,似已力竭,直向崖下落去。全峰群豪,轰然立起,吓得同时发出一声惊啊。突然,萨格哈身在空中,双臂一挥,暴起一团耀眼蓝光,身形再度上升,直落摘星台上,接着一闪,已立在疤面人身前一丈之处,手中已多了一柄蓝光闪闪的喂毒缅刀。 全场惊得一静,接着暴起一声如雷彩声,震人耳鼓,令人欲厥。彩声一歇,立在突岩上的杜老英雄,立即朗声问:“请问疤面人,阁下手中薄剑乃腾龙剑客昔年成名宝刃,不知为何落人阁下手中,不知阁下可愿向天下英豪给一个明白交待?”这句话问得非常重要,不但天下群豪极欲一知,即是各派掌门也正欲一问究竟。 疤面人看了手中薄剑一眼,立即发出一声悲忿急怒大笑,接着凄然大声说:“这柄薄剑,乃在下得自甘西三危山恶僧哈普图之手,薄剑既是贵友的宝刃,待在下杀了残体仇人萨格哈,就请老英雄代在下奉还……” 萨格哈怨声厉喝,飞身前扑,手中喂毒缅刀,幻起一道耀眼蓝光匹练,闪电扫向疤面人的腰间。疤面人一声厉笑,身形疾旋如电,幻起十数宽大身影,现出无数腾龙薄剑,寒光一闪,一声厉喝,薄剑唰声劈下。剑光过处,鲜血飞射,接着暴起一声刺耳惨嚎,疤面人闪身飘至三丈以外,萨格哈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全峰群豪,各派掌门,俱都惊呆了,无不惊得面色如纸,冷汗油然,无人喊好,也无人喝彩,全峰一片死寂,数千道惊惧目光,一齐呆滞地望着疤面人。只见疤面人一声狂笑,倏然转身,望着突岩朗声说:“对付各派掌门人,无需再用此剑,就请老英雄将剑代还贵友吧。”吧字出口,薄剑抖手投出一道刺目电光,挟着慑人啸声,直奔蓝天丽凤的俊面。 杜老英雄自知无此功力接住飞来薄剑,心中一慌,薄剑已到面前,只见蓝天丽凤上身微扬玉腕疾翻,伸手已将剑柄握住,迎空一挥,立即交至老英雄手中。群豪一惊,不少人脱口疾呼,再看场中疤面人,双眉飞挑,目光如电,薄唇掠着一丝冷笑,已缓步走向各派掌门人前。 各派掌门一定神,呼的一声,同时立起,无不面色苍白,目露惊急,咬牙握拳,望着逼来的疤面人,俱都预感到死亡之神,瞬即降临。洪元大师面色苍白,神情激动,望着嘴哂冷笑,面罩杀机的疤面人,朗声宜了一声佛号,接着肃容说:“善恶施主自择。” 疤面人听后,两臂微圈,同时沉声问:“在下有个问题要请大师据实答复。” 洪元大师毫不迟疑地说:“施主请问,老衲知无不说。” 疤面人沉声问:“三个月前,下柬少林寺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洪元大师立即说道:“下柬之人,并无人见过,柬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 疤面人接着道:“那如果我告诉大师,当时我正再赶往三危山途中,并未下柬,大师肯信吗?” 洪元大师尚未答话,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同声喝道:“大师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说着又望着疤面人道:“疤面人,你害怕了吗?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不敢承认吗?” 疤面人双目冷电暴射,剑眉一挑,双目冷电暴射,怒目瞪视着他们道:“你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成全你们。”双目冷芒一闪,杀机立现,突然仰面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愤长笑。 全峰英豪一见,不少人惊得倏然站起身来,心情紧张,汗下如雨,均感气血翻涌,有些人的心已提到了腔口,顿感困难。紧张焦虑,惶忧恐惧的气氛,立时笼罩在各派掌门人之间,使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死」瞬间就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因而,他们已不自觉地浑身战粟,缓缓提起了双掌,凝聚了毕生功力,决心和疤面人一拚。 疤面人倏敛厉笑,望天凄厉地说:“天神共鉴,上苍宽宥,弟子今日为铲除这些伪君子,不惜为万世罪人了。”厉声说罢,双掌猛地一合,面色凄厉地瞪视着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魔魔天尊惊世骇俗绝学真诀,已闪电般掠过他的心间。 一团炽热如火热流,倏然流过双臂,疾快地达于两掌之间,这霸道绝伦的惊天雷,只要疤面人的两掌一翻,血肉如粉,鲜血飞溅,一片凄厉嗥叫,惨绝人寰的场面立时展现在天下英豪之前。在这一刹那,整个摘星台的四周和台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就在这凄厉场面即将展现的一刹那,武林万世浩劫就要发生的一瞬间,一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痛心凄厉哭喊:“不要……”疤面人闻声一惊,倏然循声看向西北突岩上,只见母亲飘风女侠,面色苍白,双唇颤抖,热泪像泉涌般滚下来,悲痛惶急,万般祈求地望着他。 疤面人看得一阵心痛,而双掌间铁浆溶岩般的热流已到了掌心之间,如不翻掌即发,势必轰然爆响,连他自己也要血肉模糊地死在摘星台上,万一发掌,他不但成了武林万世的罪人,也成了天下最不孝的儿子。就在疤面人注视着母亲飘风女侠,心念电转,人天争论的一刹那,飘风女侠突然双手掩面,痛苦缓慢地摇着螓首,不由痛心地低声哭了。 疤面人一见,心痛如绞,而他合并的双掌就像隆声震耳,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心中一惊,厉喝一声,倏然转身,双掌猛向西边那片畸形怪岩推去。只见一道火红般的刺目光芒如电一闪,西崖数十畸岩间,「轰隆」一声骇人惊天的霹雳暴响,坚石破空带啸,青烟激旋弥空,在震耳欲聋,群峰齐鸣的爆响声中,突然响起一声悲愤凄厉长啸。这声凄厉刺耳,惊心骇人的长啸就响自摘星台上,但是,这一次却是由近而远,直达山外。 久久,一声宏亮深沉的「阿弥陀佛」,有如天外传来的梵音,立即唤醒了全峰神志恍惚,目光呆滞,有如泥塑木雕的数万英豪。当大家神志清醒,又跌回到现实,想到他们立身之处,以及前来的目的时,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射向摘星台上疤面人方才立身的地方。但是,他们的双耳却凝静听着群峰「隆隆」如雷的爆石回响中,径由山外传来的那声悲愤痛心的凄厉长啸。 第二十八章飞阁寻宝 这是疤面人嵩山大会后的第三个夜晚。天,黑的像墨涂的一样,乌云漫天,翻滚飞腾,宛如万马骋驰在疆场上。雄伟,巍峨,万峰罗列的衡山,被漫天狂奔的滚滚乌云吞噬了。山风劲疾,吹得古木苍松,枝摇叶舞,平昔如咽如诉的松涛,这时已变而为凄厉,刺耳的风啸了。 谷峰间,乌云低垂,一片漆黑,常人目力无法分辨出何处是危崖峭壁,何处是崎岖山径,也无法分辨出是何时辰。就在这时,一道宽大黑影,挟在滚滚乌云之中,飞驰在谷峰危崖之间,身法之快,捷逾飘风。这道宽大黑影,目光如电,闪闪烁烁,宛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一直盯视着耸入云端几不能见的紫盖峰顶。 这道宽大黑影,正是怀着悲愤心情离开嵩山少室峰的卫天麟。他身上依然穿着那袭宽大黑衫,脸上仍覆着人皮面具,在如此凄风如墨的深夜里,令人看来更显得奇丑怕人。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头丐和秃头僧舍生拦在各派掌门人的身前,以及他的母亲飘风女侠适时发声阻止,两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势必重演了。 他百口莫辨,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昂首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倏长怪啸。啸声,沙哑悲壮,响彻万峰,直上夜空。啸声一起,只惊得树上宿鸟鼓翅纷飞,洞中猛兽低声怒吼,啸声随着山风直向山区以外飘去。在疾劲的风啸中,隐约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天麟凝神一听,风声正向松林驰来,于是大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继而一挺腰身,宛如掠空大鹏般,循声向前扑去。只见前面危崖上,电掣驰来的竟是一道娇小人影。两袖一抖,立坠身形,倏然落在地上,望着飞来的娇小人影,不由厉声大喝:“什么人?” 这声大喝,是天麟泄怒而发,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只震得飞来娇小人影,身形一晃,险些跌下崖去。只见娇小人影一举手,接着传来一声凄婉惊喜桥呼:“麟哥哥,麟哥哥。”急呼声中,娇小人影,身形骤然加快。 天麟一听,身躯不禁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人竟会是孙兰娟。心念间,对方娇小人影,已飞身来至不足五丈了。天麟凝目一看,心中大喜,果是温柔恬静,秀丽脱俗的娟妹妹。只见娟妹妹,依然一身黄衣,上着云裳,下穿长裙,肩罩黄绫小披肩,背露金丝剑柄金剑穗。柔软如云的秀发,长长拖在肩后,衣裙飘舞,身形如飞,宛如临风鸾凤,直向天麟扑来。一双晶莹秀目,宛如两池秋水,清亮透澈,闪闪生辉。 人影一闪,兰娟已至面前,一声忧凄娇呼,飞身扑进天麟怀里,纤手抚面,香肩抽动,已是泣不成声了。天麟心中一阵难过,星目中不禁落下两行泪水,立即亲切地低声问:“娟妹,快不要哭,告诉我,你怎知我在此地?”说着,举手轻理着兰娟被风吹乱的秀发。 兰娟心情忧戚交集,这时已忘了羞涩,依然偎在天麟怀里流着泪说:“我刚刚升上峰巅,正感不知如何找你,便听到你的怪啸……”说着,仰起泪痕斑斑的粉面,秀目望着天麟奇丑骇人的面具,神情一呆,心痛如割,双目中泪下如雨。 兰娟想到这张奇丑面具,正是父亲自己的被毁面皮,忍不住痛心地放声大哭了,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鼻酸。天麟看了兰娟一眼,心头不禁大吃一惊,三月未见的娟妹妹,粉面削瘦,神色憔悴,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绚烂的光彩了。 他惶急地揽着兰娟的纤腰,焦急地关切低声说:“娟妹,此地风大,快到这座大石下来。”说着,手扶兰娟,直向不远处的一座大石下走去。就在她低头之际,麟哥哥已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挺俊逸,洁如美玉的面庞来。 只见麟哥哥,微轩入鬓剑眉,星目朗朗有神,薄而下弯的嘴唇,斜挂一丝愉快的微笑,正望着自己的粉面,不停点头。兰娟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兴奋,忍不住脱口一声欢呼,说:“麟哥哥……你……”呼声来毕,喜的伸臂将天麟抱住,泪水,由她的秀目中,簌簌地滚下来,她太高兴了。 天麟见娟妹妹快乐的像只可爱的小鸟,忍不住哈哈一笑,立即举起宽大衣袖,为兰娟拭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天麟见娟妹妹高兴,心中一畅,顿时想起不知娟妹妹为何如此肌黄面瘦,于是,亲切关怀地问:“娟妹,三月不见,你为何如此憔悴?” 兰娟见问,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倏然低头,佯怒嗔声说:“你坏,不告诉你。”天鳞听得一愣,接着愉快地哈哈笑了,他知道娟妹妹为念他而削瘦,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快要做父亲了。兰娟见天麟笑得厉害,芳心噗噗直跳,羞得只想飞上天去。 天麟将兰娟揽在怀里,柔声不解地问:“娟妹,你为何追来得如此快,我到峰上最多比你早半个时辰。” 兰娟温顺地偎在天麟怀里,愉快地说:“我是骑蓝天丽凤姊姊的赛雪追来的。”天麟一听到蓝天丽凤,心情顿时沉重下来,回忆在大荆山时,丽凤姊姊痴心相爱,柔情万千,体贴入微,关怀至极。 兰娟赞声说道:“麟哥哥,赛雪跑得好快,我来时丽凤姊姊和杜老伯他们都说赛雪追不上你的骅骝,谁知只比你慢了半个时辰。” 天麟心中一动,接着问:“娟妹,可知我母亲和杜老伯诸人,现在何处?” 兰娟愉快地说:“丽凤姊姊知道卫伯母以及我母亲等人,目前尚无家可居,因此俱都请去蓝凤帮的总坛大荆山了。”说着一顿,立即感慨地赞声说:“丽凤姊姊太好了,对人亲切热诚,武功又高,地位又尊,长得美丽秀绝,有时温柔可爱,有时又令人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 天麟点头说道:“大荆山确是一块世外乐园,几位老人家能去那里,是再好不过了。” 兰娟接着道:“卫伯母和我娘要我来,是要我劝麟哥哥急速返回大荆山,以免大家担心。” 天麟气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伪君子的嘴脸,真想把他们……” 兰娟道:“这件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大荆山吧。”天麟点点头,挽起兰娟的玉手,这时,山风弱多了,漫天乌云,已吹得无影无踪。一勾残月斜挂西天,抛洒着朦胧光辉,万千寒星,闪闪烁烁,显得高远无比,谷峰间,再度掀起如潮松涛。 天麟和兰娟两人飞身驰出巨木茂林,掠过一片嶙峋怪石,同时停身在一道横亘危崖上。天麟转首看了一眼西天残月,说:“娟妹,看天色将近四更了,我们如尽展轻功,日出前即可驰出山区。” 兰娟正仰首看着夜空,于是转首不解地问:“麟哥哥,你的赤火骅骝呢?” 天麟指了指遥远的山外,说:“乘马入山反而不便,我将马留在山麓松林里,你的马寄在什么地方?” 兰娟指着崖下说:“寄在峰下,我已记不清是什么位置了。”说着,本能地俯首向着峰下游目望去。 天麟看了不觉好笑,心说,峰高千仞,你能看到什么?蓦然,兰娟的双目一亮,纤手指着峰下,不觉脱口轻呼:“麟哥哥快看,那是什么?”天麟循着指向一看,发现峰下一点亮光,宛如晨空晓星,乍看之下,毫光柔和,略微久视,即感有些刺目。细看之下,心头不禁一震,那位置正是十数年来一直以恐怖、神秘、震慑着整个武林的神秘庄院。 但自东海神君被武林二怪杰之一的秃头僧击毙后,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在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便渐渐被遗忘了。现在这座庄院中,莫非仍有人住?那点明如晓星的亮光是什么?但他断定那决不是灯光。于是,剑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转首对凝目望着峰下的兰娟说:“娟妹,这点亮光决不是普通灯火,小兄认为可能是珍品异宝一类的物体所散发的毫光瑞气。” 兰娟依然望着那点亮光,微颔螓首问:“麟哥哥,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天麟哈哈一笑说:“那位置正是你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 兰娟听得娇躯一战,不觉脱口轻呼:“啊,真的?” 天麟毫不迟疑地颔首笑声说:“小兄在此居住近两年,我不但知道那是神秘庄院,并可断定那点亮光是发自庄后……” 兰娟听到“庄后”两字,不觉面色一变,急声说:“麟哥哥,小妹虽在神秘庄院中住了多年,但庄上有不少禁区小妹也不准随意进入。” 天麟听得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为什么?” 兰娟神色黯然地说:“那些禁区仅东海神君的几个心腹之人奉命可以进入,但花园中的水上飞阁,则除东海恶魔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天麟听得心中一动,不觉轻「噢」了一声,于是立即俯首凝目,再度望向峰下那点亮光。人人知道东海神君这座庄院建筑得富丽堂皇,美仑美奂,直疑仙境桃源,但人人也知道庄院中,步步机关,险地重重,偶一失神立有丧生之虑。天麟看罢,立即抬头问:“娟妹,你觉得是否应该去看看那点亮光?” 兰娟对那点亮光也起了好奇心,立即颔首说:“小妹住在庄院中时,早就有意暗察一下东海恶魔的几个禁区,那点亮光,可能就是发自庄后禁区之内,我们今夜正好去暗查一番。”天麟点头应好,衣袖一挥,当先向峰下泻去。兰娟香肩微动,紧跟天麟而下。 天麟两臂扑张,不停挥拂,宛如鹰隼入谷。兰娟登石点松,疾速下降,直似陨星泻地。天麟下降中,发现兰妹妹身法轻灵,捷如鹘鸟,因此,宽心大放,下降速度骤然加快。再往下看,那点亮光,愈来愈弱了。渐渐,那点微弱亮光也不见了。兰娟疾泻中,不时望着天麟隐隐发光的身影,飘纵跃泻,疾如陨星,想到麟哥哥的绝世武功,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 片刻已达峰下,谷中阴凉,山风飒飒,已扬起缕缕白雾,举目一看,麟哥哥已立身数丈以外,正向她招手。于是,甜甜一笑,飘身向天麟身前掠去。天麟见娟妹妹的娇靥上,光彩焕发,香腮生辉,红润的樱唇,挂着一丝醉人的甜笑,在薄薄的白雾中飘然驰来,直疑仙姬下凡,令他看了不禁怦然一动。娇影一闪,香风扑面,兰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 兰娟见天麟神情若失,星目贪婪地望着自己,粉面不觉一红,立即嗔声说:“为何不走啦?”天麟俊面一热,不觉哈哈一笑,倏然转身,如风驰去。 兰娟芳心一阵波动,秀目含嗔睇了天麟的背影一眼,不禁升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于是,兴奋地绽唇一笑,飞身追了上去。只见天麟已腾空飞越一道宽溪,直向前面一座浓郁竹林驰去。这时,在朦胧的月光下,缭绕的薄雾中,竹林上端,隐约现出一片屋脊楼影,朦胧中看不到一丝灯光。 兰娟知道前面楼影就是自己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了,但想到偌大的庄院这时已无人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可怖惧意。再看麟哥哥闪着暗光的身影,仍如电掣飘风般向前疾驰,始终追赶不上。她心中不禁又气又怕,于是脚下加劲,尽展全功,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掠波海燕般,一直向前追去。 驰进松林,发现麟哥哥早已立身神秘庄院的高大红墙上,正凝神望着庄内。定睛一看,只见庄前荒草盈尺,墙头绿瓦间也生满了青草,但想到庄前即是与麟哥哥第一次相遇之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回忆。来至墙前,飞驰身形不变,微一提气,身形腾空而起,宛如升空飞燕,飘身落在墙上。 兰娟游目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全庄栉比的屋脊上荒草摇曳,画栋雕梁的高耸楼阁上,鸟粪堆积。这时,月光暗淡,全庄一片昏暗,缕缕白雾,缭绕在林立阁楼之间,显得阴森、死寂、可怖。兰娟看了全庄这番凄凉景象,不禁又生起一丝凄然之感,秀目注定自己曾经住过多年的那座高楼,不觉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水。 昔日,庄中高手如云,灯火辉煌如画,仆婢环立,一呼百应,笙弦之声,缭绕直达庄外,俨如皇宫内苑。如今檐前筑鸟巢,墙角结蛛丝,荒草及膝,鸟粪遍地,一片死寂,这令兰娟看了回顾往昔,怎不黯然神伤。转首再看麟哥哥,剑眉微蹙,星目闪光,注定庄中雄伟巍峨的大厅高脊,神色间也透着一丝怅然。 天麟望着眼前凄凉可怖景象,内心也有无限感触,这座震慑武林多年的神秘庄院,短短两年,已变成深山中的一座凶宅了。天麟一想到凶宅,顿时联想到鬼,转首一看,发现兰娟黛眉紧蹙,目闪泪光,知她触景伤情。于是,轻咳一声,低声问:“娟妹,你认为这座庄院中,还有人住吗?” 兰娟一定神,微摇螓首说:“东海恶魔一死,庄中高手纷纷离去,这座富丽庄院,即已成为死宅,纵使身怀绝艺的武林人物,没有数十人也不敢住在里面。” 天麟剑眉一蹙,不觉轻「噢」了一声,星目又看了阴沉可怖的全庄一眼,微一颔首,似有所悟地说:“娟妹,这座庄院,机关重重,数年前不少好奇心重的武林人物入庄察探,俱都丧在机关中,庄中高手不敢居住于此,也许是庄中闹鬼。” 小姑娘一听「鬼」,娇躯不禁一战,伤感情绪立逝,淡淡一笑,强自镇静说:“鬼是虚无飘渺之物,你信其有则有,不过,我不信有鬼。”说着,佯装愉快,轻举翠袖,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声如银铃,飘荡夜空,顿时划破了全庄死寂。 忽然飒飒风响,吱吱叫声,点点黑影,由全庄屋檐下,闪电飞出。兰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惊叫,花容失色,飞身扑进天麟怀里。天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现象惊呆了,于是凝目一看,竟是无数奇大如掌的蝙蝠,纷纷惊飞,盘旋在夜空和屋影之中。 这时,庄上气氛,更显得阴森骇人了。天麟看后,不觉朗声哈哈一阵大笑,全庄空屋回应,响起嗡嗡之声。兰娟看清是蝙蝠之后,迅即离开天麟,也不觉涩然笑了。天麟一敛大笑,立即爽朗地说:“娟妹,既然不信有鬼,走,我们进去看看。” 兰娟虽然有些害怕,这时也不得不鼓足勇气,欣然应好了。声落身动,当先跃上前面屋脊,疾向横里飘去。天麟心中奇怪,觉得兰娟走得身法步眼,点足之处,竟如两年前林丽蓉走的路线一般无二。就在这一念之间,兰娟腾跃飘纵,已越过数排房脊和两座院落了。 天麟已有了两年前的教训,心知大意不得,虽然自身武功较前已有长足进步,但仍不敢逞能。于是,衣袖微拂,身形横飘,仍照丽蓉以前的身法,循着娟妹的落足之点,直向庄内纵去。再前看,娟妹已到了大厅左侧的一排高房之上,恰是两年前自己与丽蓉两人的立足之处。 天麟落身兰娟身边,再也忍不住问了:“娟妹,这座庄院,房屋形式不一,院落参差不齐,好像含有一种什么阵势?” 兰娟立即含笑嗔声问:“麟哥哥,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意考问小妹?” 天麟立即正色说:“小兄真的不知,两年前入庄时,也是跟在蓉姊姊身后进入。” 由于方才天麟没有当先进入,兰娟知天麟确实不谙阵势,于是,指着全庄院落阁楼,说:“这座庄院是按九宫循环的阵势建成,以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藏九覆一,五居中央。”说着,指了指脚下房面,又说:“周近房屋,仅此一处安全。”天麟听得剑眉微蹙,心中暗暗赞服。 兰娟见天麟沉思不语,误以为麟哥哥有些不信,于是,绽唇一笑,俯身捡起一片琉瓦,玉臂一扬,振腕打出。一道灰影,挟着一阵劲风,直向对正大厅的阁楼上击去。天麟看得一愣,不知兰娟投瓦的动机为何。哗啦一声大响,瓦片横飞,烟尘飞扬,那片琉瓦,已击在阁楼的横脊上。 就在瓦片击中阁楼横脊的同时,万点寒星,疾如电射,挟着惊人风啸,势如骤雨般,分由大横脊上的三个龙头中疾射而出,向着阁楼漫天罩下。紧接着,无数喂毒飞刀,幻起缕缕耀眼蓝光,掠过阁楼上空,一直向前飞去,宛如飞蛾过境。一阵叮当响声,漫天洒下的寒星,悉数击在阁楼的瓦面上。顿时之间,火花四射,寒星飞溅,整个瓦面上,银光闪闪,弹刃滚动,发出一片咔拉拉的响声,银弹纷纷滚落院中。 兰娟看得心头一震,花容不禁色变,她虽知其中定有机关,但却没想到厉害得如此惊人。如不知内情之人,落身阁楼之上,没有梯云纵的绝顶轻功,万难躲过第二批掠空射至的喂毒飞刀。天麟虽曾亲身历险两次,这时再度看来,仍有些怵目惊心。两人互看一眼,不觉下意识地笑了。 天麟仰首一看夜空,晓星已爬上远处峰巅,显得又大又亮,一线曙光,直射半空,天色已近拂晓了。于是剑眉一蹙,转首对兰娟问:“娟妹,天将拂晓,我们还要去看那点亮光吗?” 兰娟顿被提醒,立即点首连声说:“要去,要去,我们来此目的即是要看那点亮光嘛。”说着游目全庄,接着继续说:“那点亮光谅是在后花园里的八角飞阁中。”说着举目默察了一下后庄形势,接着低声对天麟说:“我们先奔右边独院,再沿长廊跃进,绕过前面花阁,由第四、第五座高楼之间,进入花园。”天麟不谙阵势,无话可说,只得连声应是。 兰娟回眸一笑,拉起麟哥哥的手,双双向前驰去。两人循着既定路线前进,果然未遇任何机关。几个飘掠已驰进后花园中,阵阵清幽花香,随风迎面飘来。两人立身一座畸形大石上,天麟游目一看,花园极大,宽广约有数亩。 园中红桥荷池,凉亭平台松竹,显得井然有序,卵石甬道上,片片花圃间,俱已生满了盈尺荒草。无数缤纷花朵隐在荒草之中,随风晃动,散发着清幽芬芳。大荷池中,小红桥的尽头,即是恐怖怪人说的那座水上飞阁。 飞阁形成八角,高仅两层,檐下悬着无数惊鸟铜铃,随着晓风轻轻摆动,不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叮咚响声。飞阁虽然不高,建筑极为精细,画栋雕粱,朱漆犹新,上层八窗,基层八门,俱都紧紧关闭。四周环绕荷池,小桥直抵阁门,晓风吹动薄雾,缭绕园中,这座水上飞阁,格外显得神密突出,惹人注目。 兰娟见天麟看得入神,不觉轻声一笑说:“麟哥哥,这座水上飞阁,建筑暗含八卦之理,上下两层入天地,周围荷池为外仪,阁为八卦,顶为太极,不知之人看来极似游园休息之处,实则是庄上藏宝重地。” 天麟听了似自语又似对兰娟说:“看形势飞阁内外必然也布满了重重机关。”兰娟颔首说了声「当然」,接着凝神沉思,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进去。 天麟这时好奇心大动,立即催促说:“娟妹,时间无多了,我们进去吧。” 兰娟故意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又心急躁进了。”天麟一听,俊面飞红,立即含笑不语。 兰娟一看,忍不住咯咯笑了,接着向:“麟哥哥,你可知八卦的方位?” 天麟毫不迟疑地含笑说:“乾坎艮震,巽离坤况嘛。” 小姑娘有意向天麟打趣,故现惊容,立即赞声说:“麟哥哥说的不错嘛。” 天麟仍是一个大孩子,听了娟妹的赞许,不觉心中大喜,尚不知娟妹妹要打趣他,于是,立即回忆着幼年读书时,妈妈飘风女侠指着书本上教的继续向下背:“乾为天,坎为水,艮山震雷,坤为地,况为泽,离火巽风……”兰娟见麟哥哥仰面凝神,星目望天,口唇不停启合,有如孩童背书一般,因此忍不住几乎笑出声来。 天麟背完,转首望着兰娟,愉快地问:“娟妹,小兄说的可对?” 兰娟强忍笑意正色说:“难怪麟哥哥心急进入水上飞阁,原来麟哥哥精通卦理,藏而不露,小妹实在佩服至极,现在就请麟哥哥当先进入,小妹追随骥尾。” 天麟一听,不觉慌了,他没想到温柔恬静的娟妹妹,有时也会施展机谋,于是立即焦急地说:“这怎么可以,这些普通常识,无人不知,小兄顺口说来,根本不知其中的生克变化之理。”兰娟看了天麟的焦急相,再也禁不住发出咯咯如银铃的笑声。天麟顿时大悟,俊面不觉红了。 兰娟敛笑愉快地说:“麟哥哥随我来。”来字出口,娇躯已凌空而起,一跃数丈,直向五丈外的小亭扑去,衣裙飘飘,宛如御风飞行。天麟不敢紧跟,星目随着兰娟的娇影看去。 只见兰娟飞至小亭上空,纤腰一弯,上身疾俯,倏然直泻而下,莲步一点小亭尖顶,身形骤然加快,疾如电光石火般,直射数丈外的高大平台,姿势曼妙,轻灵优美,天麟看得不觉脱口喝了声好。好字出口,大袖疾挥,身形直向小亭射去。飞至小亭上空,兰娟已立身在高大平台的最后石栏上。 天麟同样俯身下降,脚尖一点小亭尖顶,疾向高大平台上电掣飞去。但天麟到达高台石栏上,兰娟已掠过数行翠竹,足点荷池边缘,直向飞阁的大红门前飞去。天麟一看,身形不停,衣袖一挥,循路紧跟,几乎是与兰娟同时落身在水上飞阁的大红门之前。 兰娟立即指着飞阁大门,愉快地一笑说:“麟哥哥,这就是你的说乾为天的大门,但是这道门是万万走不得。”说罢,转身向左走去。 天麟见一路上,毫无意外,心中对兰娟愈加信服,立即爽朗地笑声说:“娟妹放心前进,小兄决不离开你的身边。”说着,紧紧跟在兰娟身后。 兰娟听得心中一甜,不觉转首回眸一笑,红润的双唇间,露出一排贝齿碎玉,晶莹生辉。天麟看得心头一震,俊面微感有些发烧,晨风吹拂着兰娟的如云秀发,散发着淡淡幽香。两人来至「兑」门,兰娟神色凝重,转身对天麟说:“麟哥哥,按照卦爻说,「逢谦而吉,遇泰而昌,泽山咸水,入兑始安」,我看是否应该由此进入,开门一看便知。”说罢,轻举皓腕,指按哑簧,呛的一声清越龙吟,寒光飞洒,冷芒四射,森森剑气,十步生辉,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看得一惊,不觉脱口急问:“娟妹何时得到这柄削铁断玉的宝刃?” 兰娟愉快地一笑说:“这是铁面佛心南召师祖昔年成名宝刀寒光剑,师祖赠给母亲,母亲又赠给我了。”说罢,急上两步,手中寒光剑,分点两个门环,一阵格格响声,两扇朱漆红门,自动缓缓分开了。天麟细看门内,通道长约两丈,地上铺着方砖,黑白两色相间,左右两壁,各有四座小门,上嵌一颗明珠,闪闪射着毫光。 这时兰娟已经看罢,回头一笑,愉快地说:“麟哥哥,我们可以进去了,但请记住,兑位西方庚辛金,金能生水,水属黑色,脚踏黑砖最安全。”说着,当先扑进门内,直向左壁第三道小门前奔去。天麟功贯双臂,提气凝神,脚踏黑砖,紧跟进入。 两人进入小门,依然是条通道,左右各有二门。兰娟在前,天麟跟在后,阁内俱是通道,两壁多设小门,颜色不一,大小不同,除此再没有什么了。一阵飘掠,左出右进,弯弯曲曲,一连通过二十多座小门,脚下砖色时有变化,兰娟随时不停指示。 天麟盲目跟在兰娟身后一阵乱转,只觉得眼花缭乱,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但兰娟依然跃身如飞,樱口不停地念着:“……这是离宫,离为火,水火共济,踏红砖……”天麟心中早已不耐,这样转来转去,不禁有些光火,只听砖色变化,哪里还有心听什么生克变化之理。 又转了二十多道门,天麟再忍不住问了:“娟妹,还要通过多少道门才到?” 兰娟身形不停,顺口回答道:“还有三宫二十四门,我们必须走完八八六十四卦,缺一不可。” 天麟一听,没好气地问:“当初东海神君进入这座飞阁时,是否也必须走完这些道小门?” 兰娟知麟哥哥生气了,立即解释说:“他知道机关总枢的位置,当然不需要如此乱转。”说话之间,三宫已经走完,两人进入一条宽大通道,迎面是个极堂皇的金漆圆门,门上嵌有三排宝石,照得门前通亮。 兰娟看了,立即愉快地对天麟说:“麟哥哥,认识门上这三排整齐宝石的记号吗?”说着,举起玉手,指着门上三排耀眼的宝石。 天麟举目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乾三连嘛。” 兰娟含笑点首,又指着身后四丈外的紧闭大门,又说:“麟哥哥,知道吗,那座大门,就是对正荷池小红桥的飞阁正门。” 天麟细心一看,通道半整,砖分四色,直达尽头,左右同样各有四门,看不出有何异样,于是剑眉一蹙说:“娟妹,由正门距此地长仅四丈,以你我两人轻功而论,微一提气,飞越至此,尚无问题……” 兰娟未待天麟说完,淡淡一笑说:“不是小妹危言耸听,乾门一开,飞鸟难渡,更谈不上纵跃的人了。” 天麟进入飞阁,奔走如履平地,毫无一丝危险,因此戒心渐除,听了兰娟的话,虽然不信,也未接口。兰娟见麟哥哥不再发言,于是手中宝剑,挺腕轻点圆门,剑尖一触门面,圆门倏然分开了。圆门一开,天麟星目不禁一亮。 只见门内,宽约四丈,形如圆厅,陈设豪华,布置得金碧辉煌,眩眼刺目,令人不敢直视。圆厅周围,银绫为壁,地铺白毡,正中一张玉桌,分置八个锦墩,四角玉几,上置古玩,闪闪生辉。大厅平顶上,空悬数十宝石,照得全厅通明发亮,毫发可分。天麟、兰娟二人打量间,不觉已走进门内。 兰娟轻举皓腕,缓缓将剑收入鞘内,秀目不停闪动,巡视着厅内豪华富丽的陈设,默察厅中桌几布置的方位。天麟去过魔魔天尊洞府,见过巧夺天工,比拟仙境的豪华景象,故而毫不为厅中布置所惑。这时兰娟缓步前进,游目全厅,不觉讷讷吟声说:“星云交辉眩人目,直疑身在广寒中。” 天麟听罢哈哈一笑,信口朗声说:“天上孤寂人间好,因此飞阁降嫦娥。” 兰娟一听,娇靥飞红,轻啐一声,娇嗔含笑说:“麟哥哥贫嘴。”嘴字出口,纤手疾扬,挥掌拍向天麟的如玉面颊。天麟哈哈一笑,顿忘处身何地,身形一闪,直向玉桌之前飘去。 兰娟顿时惊觉,吓得花容失色,不由急声尖叫:“麟哥哥……”这时天麟身形已经下降,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暗呼一声不好,双袖一抖,脚尖疾蹬桌边,身形快如石火般,电掣飞回。就在天麟电掣飞回的同时。玉桌后面绫壁上,哗啦一响,飒飒连声,数十把雪亮飞刀,幻起无数寒光,紧跟天麟背射至。 兰娟惊得面色如纸,秀目圆睁,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伸臂拉住天麟,闪电倒向地面。就在两人倒向地面的同时,无数耀眼寒光,挟着慑人劲风,擦过两人背上,闪电飞过。一阵嚓嚓响声,数十把雪亮锋利飞刀,悉数插在身后银绫缎壁上,寒光闪闪,刀柄颤动,骇人至极。 天麟看得面色大变,暗呼好险。兰娟粉面苍白,已是冷汗满面。两人无言地倒在白毡上,似在尽量使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天麟望着壁上飞刀,心中仍有余悸,虽然怀拥娇躯,兰息扑面,这时他似乎也不知察觉了。一阵静寂,两人同时坐起,相互一笑,谁也没怨谁。 兰娟望着天麟,以证实厉害的口吻,含笑问:“麟哥哥,现在你可体验出机关的可怕之处?” 天麟又看了一眼壁上飞刀,连连颔首作色说:“厉害,厉害,机关阵势如此可怕,在于先声夺人,骤然而至,令你防不胜防,不知来自何处。” 兰娟含笑补充说:“机关阵势最可怕处,在于使你心理上首先形成恐怖,神智为其所惑,使你心不静,气不继,时时神经紧张,刻刻凝神运功,一旦遇上机关,身手迟滞,耳目失灵,终遭其害。”说此一顿,望着凝神静听的天麟,继续强调说:“所以,武林人物对机关阵势,多望之却步,非为势迫,决不轻身涉险,尤其性急躁进之人,最好不要进入阵势机关。” 天麟知兰娟最后两句是针对自己而言,于是,剑眉一蹙,故作畏怯之态,不解地问:“照娟妹说来,机关如此厉害,上层还是不要去吧?” 兰娟噗哧一笑,秀目轻睇天麟,佯怒嗔声说:“怕什么,只要你不离开小妹的身边,保你进出如履平地。”说罢,樱唇绽笑,娇靥生春,秀目中闪烁着欣喜光辉。 天麟欣然应好,乘势挺身跃起,双脚依然落在原地,寸步不敢乱移,伸臂将娟妹妹拉起来。兰娟一声愉快娇笑,身形借天麟一拉之势,腾空而起,直向厅顶上飞去。天麟心头一惊,不觉脱口轻呼:“娟妹……”轻呼声中,兰娟右手已握住其中一颗悬空宝石。 呼的一声,厅顶向上倏然裂成一个七尺圆孔,露出上层眩目光华。兰娟一声娇叱,柳腰一挺,头下脚上身形顺势进入洞口,身在空中一连翻了两个筋斗,身形一飘,顿时不见。顿时,咯咯轧轧,叮叮咚咚,全厅一阵怪响,接着轰轰隆隆,整个飞阁摇晃,顶上宝石摆动,刹那间,飞阁几有倾塌之势。 天麟大吃一惊,顿时慌了,不觉厉声疾呼:“娟妹怎样了……”厉呼声中,奋不顾身,腾空飞进上层。天麟厉呼声中,身形已飞入冰阁上层,顿觉寒光刺眼,不敢游目环视。 蓦闻一声惶急娇呼:“麟哥哥快取正中顶檗的银匣,要快,要快。”天麟听得出兰娟语意紧张,声音有些颤抖,知道事态严重。于是,暴喝一声,双掌猛力下击,遥空劈出两道掌风,借着劲气激荡之势,身形闪电上升。 抬头一看,毫光闪闪中,华丽雕梁之间,果然置有一只宽约四寸,长逾半尺,厚仅两指的银质小匣。天麟升至粱顶,腰身一挺,应手取下银匣。蓦然一声惊喜娇呼:“麟哥哥快下去……”天麟紧握银匣,闻声振臂挺胸,大袖一挥,一式苍龙入海,立变头下脚上,直扑正中圆孔。 下泻之际,只觉四周毫光眩目,觑空一瞟,仅能看到兰娟的身影,双手高举似在全力拉着一个大铁环。天麟身形疾泻而下,穿孔而出,直落圆厅地上。人影一闪,劲风袭面,兰娟紧跟而下。砰的一声大响,顶上圆孔立合,无数雪亮宝石,激烈摇摆晃动,壁间、上层,轧轧的响声更厉害了。 兰娟面色苍白,鬓角渗汗,神色显得无比紧张,身形还未立稳,立即惶声说:“麟哥哥快走,此地已极危险了。”说罢,飘身纵向金漆圆门。天麟见兰娟神色极度紧张,知道事态严重,身形紧跟扑至门前。 兰娟立在门间,转首焦急地说:“麟哥哥,快去拉开飞阁正门,时间无多,只有冒险行事了。”说话之间,粉面上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不敢迟疑,急声应是,银匣放进怀里,飞身扑向大门。这时厅中壁间,响声轰轰隆隆,整个飞阁,剧烈震动,几有倾塌之势。 兰娟双脚紧踏门坎,望着已拉开大门的天麟,急声警告说:“麟哥哥千万不要让门关闭,我出门后,你即撒手飞向红桥右栏,再纵上高台,直驰庄外。”话声甫落,飞身前扑,越过天麟头上直向小桥落去。 轰隆一声大响,金漆圆门倏然暴塌,滚滚烟尘,挟着无数黑影,直向天麟击来。天麟大吃一惊,双手一松乾门,飞身直落小桥。砰的一声大响,乾门自动关闭,接着响起一阵咚咚之声,整个飞阁,轰轰不绝于耳,声势着实骇人。天麟不敢停留,足点桥栏,腾空扑向高台,大袖一挥,紧跟兰娟身后,直向庄外电掣驰去。 这时,朝阳初升,晨风微拂,薄雾缭绕松竹之间,在艳丽的阳光下,幻成绚烂缤纷的彩霞。兰娟在前,天麟紧跟在后,两人电掣飞出庄外,直向松竹之间驰去。一阵飞驰,来至一片如茵草地,四周生满了各色山花,中间缀有几方青石,横排三棵浓荫巨树,直入半空。 兰娟急刹冲势,立即坐在青石上,粉面依然有些苍白,紧张神色犹未褪去,张着樱口,微微喘息。天麟立稳身形,也在不远处一株巨树下的青石上坐下来。兰娟纤手轻拍酥胸,秀目望着天麟,连声说:“好险,真是命不该绝,再迟一步我俩势必葬身飞阁之中。” 天麟虽觉紧张,但却不知就理,于是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为何轰声不绝,摇晃不停?” 兰娟吁了口气说:“我一进入上层,即发现太极中的银匣,这银匣小妹曾见东海恶魔极慎重地把玩过,定是极珍贵的东西,又见阁顶左右悬空各有一个钢环,我即去拉左侧一个,按理应是阳仪之眼,主吉祥,我猛力一拉,顿时发觉有异……” 天麟剑眉一蹙,立即插言说:“这个环也许是应付意外骤变之用。” 兰娟吁了口气,微颔螓首说:“也许是的,你取下银匣之后,我即将钢环一松,飞身跃下,为求迅速离开险地,只得冒险由正门退出。” 天麟立即不解地问:“娟妹,上层毫光那等强烈,都是些什么珍品异物?” 兰娟心情渐趋平静,淡淡地说:“我没细看,还不是些珍珠玉器,宝石古玩之类的东西。” 天麟转首望去,只见峰下松竹间的屋脊楼影,在艳丽的阳光下,缭绕的晨雾中,显得是那么遥远,直疑仙境,如悬云端,但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却充满了神秘、恐怖,令人望之却步。这时,仍隐约听到庄后花园中,响着轰轰之声。 天麟剑眉一蹙,星目依然注定神秘庄院,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中为何一直发出轰轰响声?” 兰娟心中似乎仍有余悸地说:“水上飞阁即使不倾塌,其中机关亦必然全毁。”说着,谨慎地望了四周一眼,又低声说:“麟哥哥快拿出银匣来,小妹断定那是东海神君重视如逾生命的东西。”说着,一个飘身,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 第二十九章银匣古剑 天麟由放置银匣的位置判断,银匣之中定是较珍珠玉石尤为贵重的东西。于是,也游目看了附近的草丛、矮树和怪石一眼,才由怀中将银匣取出来,但匣身上的毫光,已不如在飞阁上强烈。兰娟见天麟取出银匣,精神一振,立即愉快地急声说:“麟哥哥快打开。”说着,娇躯向前移动数寸,紧紧偎在天麟身边。 天麟见匣盖与匣体紧密衔接,立即右掌平贴匣盖,默运真力,气聚掌心,猛力一吸,匣盖应手而开。顿时,光华大盛,冷焰刺肤,两人双目不敢直视。两人凝目一看,只见小银匣内,一方黄绫之上,并排放着三柄寒光闪闪,剑气森森的小剑。三柄小剑形式相同,光色不一,铸工细腻,精致至极。 中间一柄是青剑,左右两柄分白红,长约三寸半,宽仅五六分,剑柄上系着与剑身光色相同的小剑穗,丝光透明,晶莹发亮,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蚕丝。天麟、兰娟看后,俱都断定这三柄小剑,决不是古董玉玩之类的珍品。联想到这三柄小剑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宝刃仙兵,天麟谨慎地取出右边一柄红光小剑,举手迎空一挥。 红光四射,剑气蒙蒙,顿时幻成一道耀眼匹练,只觉寒焰透骨,光华刺目,剑身似乎涨大了一倍。兰娟惊得娇躯一战,不觉疾退两步,险些呼出声来。天麟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立将手中宝剑向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振腕投出。 一道耀眼红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直向七八丈外的树林内闪电射去。只见如电红光,照激群峰,朝日失色,电光直入林内,遇树势如破竹,如斩朽木腐物。电光一闪而逝,红光小剑顿时不见。天麟、兰娟,看了这等声势,俱都惊呆了。 突然,一阵喀嚓裂木声,十数株大树,俱被剑光拦腰斩断,高大浓厚的树身,挟着呼呼风声,直向地面倒下来。轰隆一声大响,枝叶横飞,尘土上扬,十数株大树,同时倒在地上,轰轰之声,谷峰齐鸣。天麟,兰娟,两人木然望着飞腾的尘土,颤动的大树,只见枝飞叶舞,烟尘升空,声势骇人至极。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厉啸,由前面一座高峰上响起。声如虎吼,慑人心神,群峰相应,直上晨空。蓦然,前面高峰上,接着又响起一声清越悠扬,声如龙吟的长啸,音质高亢,直达霄汉。天麟、兰娟,骤闻这两声长啸,心头暗暗吃惊,面色同时一变,断定发啸之人,必是两个武功高绝,内力精深的武林顶尖高手。 渐渐,啸声愈来愈近了,正是向着树林方向驰来。天麟一定神,暗呼一声不好,飞身扑进林内,越过横倒地上的大树之上,直向深处扑去。人影闪处,兰娟也紧跟飞至。两人游目一看,发现前面一株大树上,红光闪闪,那柄小剑,已全部刺进树身中,仅那段红丝剑穗,仍留在外面。 天麟心中一喜,扑身过去,伸手将小剑取出,迅即放进匣内。就在天麟刚刚将匣盖覆好的同时,两道宽大人影,径由前面峰巅上,宛如两只俯冲巨鹤,疾泻而下。天麟、兰娟,两人看了这等炉火纯青,已达化境的轻功,心头同时一震,不觉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 只见两道宽大人影,泻至谷中,毫不犹豫,直向两人立身的树林如箭射来,四道炯炯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兰娟和天麟。天麟顿时大悟,立即指着兰娟手中的剑,急声说:“娟妹,剑。”兰娟立时惊觉,倏举玉腕,沙的一声,将剑收入鞘内,林中光华骤失,仅天磷手中的银匣尚闪着微弱光辉。 两人举目再看,好快,两道宽大人影,已越过前面草地,直向这面电掣扑来。天麟凝目一看,不由喜极欲狂,一拉兰娟,两人飞身扑至树外,一挥手中银匣,向着电掣驰来的两道宽大人影,兴奋地大声说:“两位老人家,为何也匆匆赶来衡山?” 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响自两道宽大人影之中,接着笑骂说:“混蛋小子,竟真的被我秃头猜中,果然到这里来了。”话声甫落,疾风袭面,两道人影一闪,天麟两人面前已多了两位丐不丐,僧不僧的老人。一个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身背大酒葫芦,一个是秃头油脸,一袭破旧僧衣,长得大嘴小眼睛。 兰娟秀目一看,正是嫉恶如仇,游戏风尘,武林前辈中,硕果仅存的武林二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天麟急步向前,恭谨见礼,兰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福。蓬丐一双虎目,已巡视现场完毕,指着林中倒地大树问:“这是怎么回事?” 天麟不敢相瞒,立即兴奋地恭声说:“是这匣中一柄小剑斩断的。”说着,急上两步将手中的小银匣,双手送至二老面前,继续说:“请两位老人家过目。” 秃头僧看了一眼没有接,转首对蓬头丐说:“老大,你看。”蓬头丐微一颔首,伸手将银匣接过。 天麟、兰娟俱都立在二老身侧。蓬头丐略一察看,双手一合,右掌一吸,匣盖应手而开。一蓬彩霞,闪电射出,森森冷焰刺人肌肤。蓬头丐、秃头僧两人凝目一看,面色同时一变,几乎是同时惊异地望着天麟,问:“这三柄小剑由何处得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在东海神君的后花园中。”蓬头丐、秃头僧,两人齐声惊异地轻「噢」一声,同时看了兰娟一眼,再度望着匣内三柄寒光森森的精致小剑。 兰娟恭谨地低声问:“两位老人家可识得这三柄小剑的来历?” 蓬头丐和秃头僧,两人神色凝重,四目望着匣内小剑,沉思良久,最后俱都缓缓摇了摇头。秃头僧接过小匣盖,凝目细看,发现盖面光滑,毫无可循痕迹,断定这个银匣并非原有剑匣。二老虽然不知三柄小剑来历,但断定必是上古仙兵。 这时蓬头丐已用拇食两指,谨慎地将方才那柄红光小剑取出来。天麟立即插言说:“方才斩断林中树木的即是这柄小剑。”蓬头丐凝神望着手中小剑,仅颔首轻噢了一声。 秃头僧探着一看,小眼精光一亮,不觉脱口低呼:“啊,老大,这是一柄飞虹剑。” 蓬头丐紧蹙霜眉,虎目望着手中红光小剑,似在竭力去想这柄小剑的来历,最后依然轻声一叹,转首对神色兴奋的天麟说:“孩子,你看。”说着,将手中红光小剑小心地递给天麟,想是没有想起小剑的来历。 天麟接过小剑一看,这才发现剑柄护手上,刻着两个古体象形小字,细看良久,才认出是飞虹两字。蓦闻蓬头丐惊异地说:“老二,这一柄是凌霄。”天麟定睛一看,蓬头丐已将青光小剑交给了秃头僧。于是,也将手中的红光小剑交给了孙兰娟。 再看蓬头丐手中的白光小剑,发现护手上的两个古体象形字是穿云。蓬头丐看了一阵,慨然一叹.说:“这三柄小剑必是上古神刃,可惜不知它的剑诀,如能练到收发由心地步定然艺绝宇内,天下无敌。”说着,将手中白光穿云剑和银匣一并交给天麟。 这时秃头僧也将青光凌霄剑交给天麟,同时肃容慎重地说:“天麟,这三柄小剑必然大有来历,切忌公然炫露。” 又听秃头僧继续说:“天麟你不妨再去一趟太白山长绿谷前去叩问悟因神尼,我想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天麟恭声应是,即将青光、凌霄剑,放进匣内,又一并交给了孙兰娟。 由于匣内已有穿云、凌霄两剑,匣内寒光特别强烈逼目,兰娟在放红光飞虹剑时,只觉冷焰刺骨,纤指如浸寒泉之中。因此,小剑一入银匣,不知不觉中,利锋已将黄绫划破一道小缝,下面立即露出一点异光。但兰娟纤指如割,似已无暇注意,于是顺手将匣盖合上。 蓬丐、秃僧同时询问天麟如何得到这个小银匣,天麟即将进入水上飞阁的经过说了出来。蓬头丐霜眉一蹙,慨然说:“凡事天注定,因果冥冥中,看来一些强求不得,东海神君虽保有这三柄上古神剑,可惜他穴道被魔扇儒侠点中,无法习练此种剑法,穴伤尚未愈,又被老二出手一掌击毙了。”说此轻声一叹,看了天麟兰娟一眼,继续说:“若非如此,被这恶魔习成这一柄神剑的用法,不啻猛虎添翼,今日武林也许已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相问之下,才知东海神君的左肋穴,曾被孙叔叔以极重手法点中。秃头僧也望着天麟,语意深长地说:“至宝灵物,择德主而居之,孩子,这三柄小剑虽然不知它的来历,但必是罕世珍品无疑,希望你妥为保管,决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否则祸患无穷,万死莫赎。”说着,小眼不停注视着神色真诚,唯唯应是的天麟,继续说:“将来如经神尼指点,学成三剑用法,尤应上体天德,心存忠恕,非巨恶元凶,切不可轻率杀人……” 天麟恭声应是,茫然望着二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是出自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一怪杰之口。蓬头丐在旁也肃容接口说:“孩子,尤要记住,非至生命攸关,决不可再施展魔魔天尊那种绝猛无比,铁石难当的惊天雷掌法,须知这种霸道无匹的掌力一经施展,极可能将魔魔天尊昔年仇家的后人引出来,那时势必造成空前未有的武林浩劫,这便是我和老二急急赶来衡山找你的原因。” 天麟恭声应是,但却不解地问:“老前辈,魔魔天尊会有仇家吗?” 蓬头丐哈哈一笑,说:“魔魔天尊的仇家可说数不胜数,其中最著名的有风火真人、冰魄灵君、大头鬼、长发怪……”兰娟不觉身躯一战,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蓬头丐、秃头憎两人同时一愣,不觉含笑沉声说:“你怕什么,这些老怪物的骨头早变成灰了。”如此一说,天麟和兰娟的紧张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蓦地远处掠传来一声悠长马嘶,兰娟心中一喜,不觉脱口娇呼:“啊,丽凤姊姊的赛雪。” 秃买僧小眼一瞪,急问:“怎么,蓝天丽凤那丫头也来了吗?” 兰娟立即摇了摇头说:“不,是晚辈骑丽凤姊姊的赛雪赶来的。” 蓬头丐似乎极希望天麟早些离开,于是转首向兰娟问:“丫头,你们现在要去何处?” 天麟立即抢先说:“晚辈等想即日赶往大荆山,因为晚辈的母亲和杜老伯伯等人目前都在大荆山。” 蓬头丐立即含笑赞声说:“很好,最好与你父母及珊珠女侠等人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秃头僧对天麟慎重地说:“天麟,切记不要忘了去谒神尼,叩问这三柄小剑的来历。”说着,指了指天麟手中的小银匣,接着又催促说:“好吧,现在你和娟丫头可以走了,我和老大还有些琐事待办,仍在衡山稍停一些时日。” 两人躬身施礼,同时恭声说:“两位老人家请珍重,晚辈等就此告辞了。”说罢,两人又看了满面含笑,神色祥和的二老一眼,转身大步走去。 这时,艳阳已爬上峰巅,晨雾尽散,全山一遍葱绿。两人急步一阵,再回头,二老宽大身影,宛如掠地惊鸿,已驰进远处峰角下的一片松林中。天麟看后,慨然说:“江湖上如没有这两位老煞星,恶人不知要猖狂到何种程度。”说罢,拉起娟妹妹的玉手,腾空而起,飘身落在一座高大岩石上。 两人游目一看,发现一里外的竹林下,有匹白马,正在啃食青草。兰娟秀目一亮,张口发出一声清悠长啸,声如凤吟,摇曳长空,历久不散。天麟听得心中一凛,发觉娟妹妹的内力较前深厚多了。一声烈马欢嘶,掠空传来。紧接着,蹄声嗒嗒,急如骤雨。只见一点白影,如飞蹿出竹林,向着这面,电掣驰来。 白马好快,眨眼之间,已驰至不足半里了。天麟定睛一看,正是丽凤姊姊的坐马,浑身洁白的赛雪。于是,不觉脱口赞声说:“赛雪神骏无比,实不亚于小兄的赤火骅骝。” 兰娟听麟哥哥赞美丽凤姊姊的爱马,心中极为高兴,也赞声说:“丽凤姊姊身为一帮之主,统领近万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有时出巡,当然应该有匹良马代步。”话声甫落,赛雪一声欢嘶,已如飞驰至石前,掀起一阵激旋劲风,扬起滚滚枯草尘土。 两人飘身而下,同时落在赛雪身前。赛雪似乎仍认得天麟,立即摇头摇尾,低嘶连声,显得亲热至极。天麟睹马思人,心中不禁掀起一丝激动,因此,情不由己地伸手抚摸着赛雪的马颈、马鬃。想到丽凤姊姊,情深义重,爱护备至,不知何时才能报答于万一。 兰娟心地晶莹,毫无城府,这时见麟哥哥抚马不语,尚以为特别喜爱赛雪,立即憨直地赞声说:“麟哥哥,赛雪确是一匹宝马,跑起来又快又稳,一点儿也不吓人。” 天麟苦笑一下,说:“让我们来试试。”试字出口,伸臂将兰娟的娇躯平托抱起。 兰娟无备,不觉惊得脱口发出一声娇呼。娇呼声中,天麟腾空而起,飘身落在鞍上。接着一声吆喝,双脚轻催马腹,赛雪一声长鸣,放开四蹄,如飞向前驰去。天麟抱着兰娟,端坐马上,稳如泰山,双目凝神前瞻,注视着宛如迎面飞扑而来的巨木岩石。 兰娟倒在麟哥哥的臂弯里,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发烧,螓首埋进麟哥哥的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虽然,她与麟哥哥已是一对恩爱情深的小夫妻了,但光天化日之下,倒在麟哥哥的怀里,总是一件羞人的事。这时,她只希望赛雪跑快些,千万不要遇见樵夫、猎人。 赛雪果然跑得奇快,宛如驭风腾云,登石越溪,绕峰穿林,铁蹄过处,火星溅射,石屑横飞。天麟身在马上,直觉两侧景物疾掠,蹄下怪石倒逝,风声呼呼,蹄声如雨,虽然惊险,但马身却极平稳。兰娟埋头天麟杯中,悄悄觑目望着麟哥哥,樱口中不时发出银铃似的愉快娇吟,任何人看得出兰娟这时的心情是何等的快乐。如云秀发,迎风飞舞,散发着淡淡幽香,不时掠过天麟的如玉俊面,令天麟感到奇痒难耐,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由于天麟路径熟悉,中午时分便已驰出山区。天麟低头望着蜷卧怀中的娟妹妹,笑声说:“娟妹,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兰娟羞涩的转首一看,发现已到山麓,翻身坐在前鞍上,立即愉快地问:“麟哥哥,你的宝马呢?” 天麟游目一看,指着环绕东北麓的一座松林,说:“骅骝就在前面林中。”说着,张口发出一声悠扬有序的清啸。 啸声一起,前面松林间,立即传来一声震撼原野的烈马长嘶。天麟一听长嘶,立将赛雪勒住。只见东南林角,如飞驰出一匹红马,昂首竖鬃,双目有神,挟着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直向这面电掣驰来。兰娟虽知天麟有匹宝马,但却一直没有见过,这时一看,不禁脱口赞声说:“龙种宝马,毕竟不凡。” 天麟爱骅骝如逾生命,这时一见宝马,立即举起手来,不停地挥动着,同时愉快地高声吆呼。吆呼声中,骅骝势挟惊风,带起一阵扬尘,已奔至近前。天麟飘身而下,伸手拉住丝缰,即在马颈上亲切地拍了几下,飞身纵落鞍上。骅骝、赛雪是久别的老友,乍逢之下,相互摆尾,连声低嘶,不停地互衔双唇,令人看了愈加喜爱。 兰娟坐在马上,转首愉快地问:“麟哥哥,我们奔哪个方向前进?” 天麟略一沉思,说:“此地距新安镇最近,我们到镇上吃饭罢。”说罢,两人认准方向,放马疾驰。 片刻之后,已奔上官道,举目一看,前面数里之外,现出一座极大镇店。由于官道上行人渐多,两人同时将马放慢下来。数里之遥,两马瞬间跑到。只见镇上行人熙攘,商店比邻,热闹异常。两人缓马前进,街人俱都停足注目,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马上锦衣少年,俊面洁如美玉,鼻如胆,剑为眉,双目似朗星,两片似朱双唇,斜挂一丝微笑,显得儒雅、潇洒、俊逸。再看马上黄衣少女,雪肤玉貌,天生丽质,一双剪水凤目,澄澈生辉,显得娇憨、恬静、脱俗。尤其两匹坐马,高大神骏,气势不凡,显得威猛至极。 一阵叮当锅勺相碰声,飘来阵阵酒香。天麟举目一看,正是一座规模较大的酒楼客店。于是,转首对兰娟说:“娟妹,我们就在此店进食吧。”说着,当先翻身下马。 兰娟对麟哥哥的话,无不百依百顺,立即颔首一笑,紧跟飘身而下。门前店伙一见,立即跑了过来,恭谨地将马接过去。天麟和兰娟并肩直上酒楼,游目一看,楼上座无虚席,已经客满了,猜拳满酒,高谈阔论,乱成一片。于是,凝神一听,不觉笑了。 嵩山大会已过去了数天,此地酒客仍纷纷臆测着大会结果。有的认为疤面人绝不敢只身赴会,有的断定疤面人准死无疑,也有人说,疤面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时,全楼酒客蓦然发现楼口立着一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和一位风华绝代、清丽秀美的小姑娘,全楼顿时一静,所有目光一齐望了过来。 蓦见中间一桌上,两个慢斟细酌的中年商人,一见天麟,面色倏然大变,双目不停注视着天麟绣满折扇公子衫,和手中持着的描金龙凤扇,两个商人装束的大汉,神色间忽朗忽暗,显得异常不安。兰娟看得芳心一震,立即以肘悄悄地碰了天麟一下。 天麟星目望了两个商人一眼,不觉冷然一笑,这时酒保已经发现立在楼口的天麟和兰娟,急步跑过一个来。于是恭谨的一躬身,立即笑嘻嘻地歉声说:“爷,对不起,现在客人满了,请爷和姑娘选间上房吧。”天麟立即含笑点首,和兰娟转身向楼梯走去。同时,觑目一瞟两个商人装束的可疑人物,已匆匆由另一楼口走了。 天麟和兰娟,刚刚走下梯口,即见两个商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张,一个向街上走去,一个向天麟迎来。兰娟黛眉一蹙,立即停下步来。天麟怕来人骤施杀手,伤到兰娟,立即功贯右掌急上一步,挡在兰娟身前。只见迎面走来商人,急步经过天鳞面前时,立即惶急低声说:“请总督察不要离开此店。”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知是蓝凤帮的弟兄示警,再看商人,已匆匆走进街上行人中。兰娟看得不解,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说什么?”天麟正待回答,一个满面堆笑的店伙,已走了过来。 于是,又看了商人的背影一眼,即对店伙问:“后店有清静独院吗?” 店伙立即恭谨地含笑连声说:“有有,请两位随小的来。”说着,当先在前引路。 天麟和兰娟本极愉快的心情,这时顿时沉闷下来。两人跟在店伙身后,越过几排长房,圆门即是一座幽静的独院。店伙推开院门,立即扑出一阵花香。天麟和兰娟,举目一看,院中方砖铺地,两厢植有矮竹,上房阶前,尚摆有两排盛开的金菊,散发着阵阵花香。 店伙将天麟两人引进上房,随即恭身立在门侧。天麟即对店伙说:“请即刻送桌上好酒菜来。”店伙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兰娟游目一看,只见室内漆几亮桌,壁悬字画,两边窗前高几上,各置两盆鲜花,显得华丽中不失淡雅。两人落座椅上,即有小僮送来两杯香茗。兰娟俟小童退出后,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可是丽凤姊姊帮中的弟兄?” 天麟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回答说;“此地是重镇,蓝凤帮可能设有分舵,也许那人是舵上的眼线弟兄,根据两人的神色看,此地分舵似乎发生了意外事情。” 兰娟温柔地点点头,又问:“麟哥哥,那人为何称你总督察?” 天麟淡谈一笑,说:“去年我去蓝凤帮总坛,丽凤姊姊面当三堂五坛弟兄,公推小兄为该帮总督察,掌有坛主以下,生杀大权……” 兰娟听得一震,立即插言说:“难怪那两人看到麟哥哥,那等慌张。” 天麟剑眉一蹙,说:“他们神色慌张,可能是因此地事态严重……”话未说完,蓦见院门人影一闪,急步走进一人。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来人身材修伟,年约三十余岁,一身浅蓝劲装,腰插两柄判官笔,浓眉、虎目,炯炯有神。蓝衣修伟中年人,前进中步履匆匆,面含急忧,直向上房走来。天麟见来人装束气派,一望便知是本地负责人物。 蓝衣修伟中年人,急步走进上房,面向天麟施礼恭声说:“卑职新安分舵主双笔判邓时中参见总督察。” 天麟立即起身还礼,含笑朗声说:“原来是邓兄荣掌新安分舵,兄弟不知,故未造访。”说着,伸手指了指左侧一张漆椅,说:“邓兄有事请坐下谈。” 邓时中并不就座,依然神色焦急地恭声说:“卑职有总坛紧急机要报告总督察。”说罢,以慎重的目光看了兰娟一眼。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急声说:“孙姑娘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说罢,当先坐下。 邓时中恭声应是,立即退至左侧椅前坐下,继续恭声说:“卑职今晨接到株州分舵信鸽,转来总坛紧急通报,饬令衡山附近各分舵,急派弟兄把守辖区各处要道,拦请总督察,火速赶往总坛……” 兰娟关心母亲安危及丽凤姊姊等,不觉惊得颤声问:“大荆山发生什么事情吗?” 邓时中望着兰娟,继续恭声说:“通报上说,武当、峨嵋、点苍、崆峒等派的掌门人,已拒绝少林寺洪元大师的劝阻,决心合力袭击本帮总坛重地大荆山。” 天麟听了这个消息,的确感到震惊,但他依然强抑心中怒火,沉着地问:“这消息得自何处,是否可靠?” 邓时中恭声回答说:“通报是帮主亲自发出,消息绝对可靠,现已命令各地分舵,一律严加戒备,随时提高警觉。” 天麟深知总坛高手俱在河南,因此内心异常焦急地问:“通报在何地发出?上面还说些什么?” 邓时中恭声说:“通报在河南临汝县城发出,帮主和李堂主等人,此刻正星夜飞马赶返大荆山总坛,据说武当各派对袭击本帮总坛早有预谋,他们预定在嵩山大会上一举击毙疤面人后,当即率领随行高手星夜赶在大荆山,他们事先断定帮主必率重要人员参加嵩山大会,总坛必然空虚无备,他们即可以迅雷手法夷平大荆山总坛,待等帮主会后回到大荆山,总坛已是一片瓦砾灰烬了。” 天麟听罢,只气得星目冒火,浑身微抖,一张如玉俊面变成铁青灰白,忍不住切齿恨声说;“这些终日面佛,自诩朝夕诵经的有道高人,俱都是些卑鄙无耻之徒……”话声未落,院中已响起一阵脚步声。 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四个店伙,各托一个木盘,已将酒菜送来。四个店伙见厅上坐着本地赫赫有名的邓舵主,俱都吓了一跳,但看到邓舵主恭谨地坐在末座上,又觉得座上的两位客人比邓舵主更不凡。天麟俟店伙将菜摆好,立即沉声说:“马不要离鞍,喂好即拉至店前。” 四个店伙同声应了一个肥喏,恭谨地退出厅去,悄悄走出院外。双笔判邓时中见店伙走后,立即起身恭声说:“总督察请用饭,卑职暂时告退,稍时再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兄弟饭后即刻起程,邓兄不必再来了。”双笔判邓时中恭声应是,立即辞出。 兰娟俟邓时中走后,即向天鳞低声问:“麟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我们必须星夜赶往大荆山,一刻也不能耽搁。”两人入座,匆匆饭毕,计议一阵行程路线,立即走出店来。这时,骅骝、赛雪俱已食饱拴在店外。天麟、兰娟认镫上马,疾驰出镇,奔上官道,放马如飞,直奔宁乡。 宝马毕竟不凡,红日刚落西山,两人已驰抵宁乡城外。天麟一拨马头,沿着绕城乡道,直向西关驰去。兰娟见天麟如此紧张,焦急,不觉黛眉一蹙,拨马紧追,同时关心地暗示说:“麟哥哥,此地距大荆山远不足千里,快马两天一夜可达,何必如此慌急,再说点苍各派也许会中途退却,改变计划。” 天麟未待兰娟说完,立即接口说:“救兵如救火,片刻迟缓不得,须知点苍、武当各派偷袭大荆山的阴谋,蓄意已久,这次五派联合出动,意在乘虚偷袭,以求速战速决。” 兰娟接着慰声说:“大荆山有丽凤姊姊帮中的三堂五坛高手,还有伯母和玉箫仙子及蓉姊姊等人,足可迎击各派前去犯山的人。” 天麟依然焦急地说:“人手虽然众多,但各派人数也不少,尤其来人之中,多是阴险机诈之徒,偶一疏忽,必被来人所乘……”话声未落,骅骝、赛雪同时一声震耳长嘶。 两人举目一看,双目不禁一亮,前面已是西关了。只见前面行人夹道,喧声沸腾,人群中一行数辆丝绣绵帷的豪华大车,金辕红轼。车前有人开道,车后有人拥随,俱是锦衣高马大汉,个个佩有武器,叱喝催马,鞭声清脆,直向西关城内,迤逦前进,极似皇妃出宫,气派华丽至极。 天麟、兰娟飞马来至近前,立将马速慢了下来,只见一行车马,已经进入城门,仅最后一辆锦车,尚未通过吊桥。骅骝昂首一声怒嘶,行人震惊,纷纷让路。就在骅骝怒声长嘶之际,车后随行的马上锦衣大汉,纷纷转回头来,一见马上天麟,个个面色大变。最后一辆锦车上,绣帘一动,各由左右探出两个绝美少女的螓首来。 兰娟转首一看,只见两个绝色少女,个个眉目如画,俱都宫鬓堆鸦,头上各插一只飞凤,颤颤巍巍,耀人眼目。两个少女,俱穿霓裳,一个是艳红,一个是黛绿,四目冷电闪烁,一直望着天鳞,粉面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愕神色。 兰娟仅这一转首间,赛雪紧跟骅骝身后,已穿过道上行人。再看麟哥哥,两手控缰,目不斜视,已驰出数丈了。兰娟知天麟没看到方才的情形,一催赛雪,立即追了上去,接着低声说:“麟哥哥,那些人似乎认识你呢?” 天麟一心关注大荆山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回蓝凤帮总坛,哪有心情去看那些人究竟是谁?于是,漫不经心地轻噢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飞奔。兰娟深知麟哥哥关心大荆山安危,只得急催坐马,并骑狂驰。瞬间已绕过西城,奔上通往常德的官道,直向正北奔去。 这时,红日已没,秋霞似火,四野一片晖红,商旅行人多已投店,官道上寥落无人。只有天麟,兰娟,放马疾驰,急奔如飞,扬起两道滚滚土龙。蓦然,身后传来一两声隐约可闻的清脆鞭响。接着,是一阵急骤的辘辘车声和马嘶。 兰娟心头一震,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进入西门的一行车马,这时势如潮水般,又由北门中涌了出来。于是,惊得慌忙对天麟说:“麟哥哥,他们追来了。” 天麟回头一看,不觉冷冷一笑,立即不屑地说:“不要管他。”说罢转身,一拨马头,如飞驰下官道,直向西北越野驰去。 兰娟黛眉一蹙,紧跟放马疾驰。再回头,后面车马,疾进如飞,依然紧追不舍。一阵疾驰,跑出二十余里,四野已经黑暗下来,后面再听不到辘辘车声。兰娟似乎放心不少,不觉轻轻吁了口气,转首再看天麟,稳扣丝缰,双目前视,骅骝昂首竖鬃,疾奔如飞。 她对绣帷大车,锦衣大汉紧紧追赶的原因,始终不解,尤其那两个头插飞凤的少女,更令她怀疑。但麟哥哥一直不说,她自觉又不便开口追问,其实,天麟自己也不知那些人是谁,为何被人追赶,只是他一心牵挂大荆山,不愿因任何事有所拖延。 天麟剑眉微蹙,不言不语,一味向前疾驰,为了避免意外纠缠,这时他已决心改由乡道前进。两人饥食渴饮,马驰如飞,深夜宿店,拂晓动身,中途绝少停留。第三天,夜色黝黑,秋风瑟瑟,已是二更时分了。天麟、兰娟乘着骅骝、赛雪,如飞奔驰在通往大荆山的乡道上。 大荆山,崎险、巍峨、雄峙在十数里外的黑暗中,四座绝峰,矗立夜空,显得高可接天。骅骝、赛雪已跑得通体是汗,但奔驰速度依然丝毫未减。天麟望着远处的大荆山,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触,似乎兴奋中含有焦急,焦急中含有恐惧。因为,大荆山一片黝黑,竟看不到一丝光亮,这和往日大不相同,可见全山俱在紧急戒备中。 天麟神色片刻数变,有时星目闪光,有时朱唇绽笑,有时又剑眉紧皱。兰娟粉面一直挂着微笑,心里想着稍时见到母亲、卫伯伯及丽凤姊姊等人时的快乐情形。片刻已达大荆山南麓,山前夜风较劲,全山响着如潮松涛。 兰娟凝目一看,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岩石,细竹矮松,随风摇曳,草中小虫,发出咕咕叫声,再往深处看,一片漆黑,仅能看到插入半空的参天古木。这时,天麟剑眉紧蹙,星目闪闪射光,神色逐渐焦急起来。蓦然飞驰中的骅骝、赛雪,突然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既长且惊的雷鸣怒嘶,声震山野,直上夜空,谷峰相应,历久不歇。只见两马,双目射光,鼻息紧急,速度骤然加快,宛如电掣脱箭般,直向谷口如电射去。 天麟顿时大惊,心知必有变故,翻手取下肩头的宝扇来。兰娟也预感到情形不妙,情不由己地掣出背后的寒光剑来。一阵雨点般的清脆蹄声,两马已奔上人工修筑,路面光滑的入山大道。突然,天麟剑眉飞立,星目冷电暴射,一声厉喝,急将马缰勒住,骅骝一声惊嘶,倏然人形而立,只见天麟这时,神情有如疯狂,面色悲忿至极,望着道旁草丛,不觉急怒厉声问:“怎样了?” 兰娟被天麟突如其来的勒马厉唱,吓了一跳,正待收缰,赛雪一声惊嘶已自动停止了,转首一看,心头猛地一震,惊得花容色变,一声惊叫,险些跌下马来。兰娟转首一看,只见道旁草丛间,横倒竖卧着七八个灰衣劲装大汉,个个龇牙瞪眼,俱都口鼻流血,一看即身中了极毒的暗器。亮影一闪,天麟飘身下马,纵至几具尸体之前,伸手正待去探几人鼻息。 蓦闻附近草丛中传来一声低声警告:“卫小侠不可触动几人,请速至总坛迎敌……” 天麟吓了一跳,倏然立起身来,星目中冷电一闪,立对发声之处,急问:“来人入山多久了?” 草丛中的人立即露出两只眼睛,焦急地回答说:“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天麟心头一震,急「噢」一声,又问:“都是哪几派的人?” 那人有些紧张地说:“来人可能不少,现在五坛都已遇难了,方才由此进山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道袍的背剑道人……”话未说完,前面草丛中突然一动,那人立即失声惊呼:“啊,不好,卫小侠快去,红旗坛告急了。” 天麟、兰娟,心头同时一惊,面色倏然一变,转首一看。只见前面两峰之间的夜空上,一道火焰,直向半空升去。叭的一声,一朵红色火花应声炸开了,无数火屑,随风飘向远处。天麟看罢,不觉冷冷一笑,亮影一闪,飞身落在鞍上,一抖马缰,骅骝放蹄向前驰去,宛如电掣雷奔。 兰娟尚未催马,赛雪已放蹄如飞。噗啦一声飞禽振翅声,一道白影冲出左侧草丛,直向四座绝峰间飞去。兰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一只讯鸽,白影一闪,已消失在夜空里,知道是飞往总坛,报告天麟回山的消息。接着游目一看,发现矮松翠竹之下,虬藤怪石之间,似乎潜伏着不少人影,尚不时探首外看,露出一两只闪烁眼睛。 兰娟心中一凛,不敢与天麟相距太近,因此,横剑鞍前,不时默察着山道两侧的形势。两马沿道疾奔,带起一阵清脆如雨蹄声,铁蹄过处,星火飞射,骅骝在前,赛雪在后,相差数丈距离,马速高得惊人。这时,谷中暗影间,已看到有人影闪动,无数暗桩,正兴奋欲狂地相互传递着卫小侠回山的消息。 蓦然,骅骝昂首一声震耳惊嘶。天麟举目一看,只见前面崎岖山道上,两道黑影尽展轻功,如飞向前疾驰。凝目一看,不觉怒哼一声,急催骅骝,快如电掣,直向两道人影追去。兰娟举目前看,发现那段山路,左有悬崖,右有峭壁,形势危险至极,因此,不觉急声阻止说:“麟哥哥不要太快。”呼声未落,天麟已至对方两人身后,一声暴喝,身形腾空而起。 骅骝一声怒嘶,惊得对方两人倏然转身,同时掣出剑来,闪身让至路边,骅骝如飞驰过。兰娟急收坐马,发现两个人影竟是两个身穿黑袍的中年道人。两个中年道人,四目凶光一闪,望着空中天麟,同时一声怒喝:“大胆草寇还不下来受死吗?”大喝声中,疾挥长剑,齐向飘身而下的天麟飞身扑来。 天麟一听老道呼他「草寇」,顿时暴怒如狂,一声怒极大笑,折扇唰声张开,同时厉声说:“今夜遇到你们这些恶道,势逼小爷违誓杀人了。”了字出口,身形旋动,亮影一闪,已至两道身后,大喝一声:“恶道纳命来。”喝声未落,金华电闪,幻起一排扇影,直削两道颈后。 两道身手似乎不凡,同时一声大喝,低头躬腰,纵身向前,左手一扬,四点寒星,直向天麟迎面射来。天麟一声厉笑,星目冷电暴射,上身一晃,已至两道身前,振臂一挥,折扇已至两道喉间。金华一闪,暴起两声刺耳惨叫,人头飞空,血喷如注,两个老道撒手丢剑,翻身栽倒地上。 天麟含忿杀了两个老道,唰声将扇合好,手中折扇向着兰娟一挥,飞身纵落骅骝鞍上。兰娟一抖丝缰,放马追了上去,由于进山看到被杀的七八个弟兄,觉得这两个老道死有应得,因此没有出声阻止麟哥哥杀人。 兰娟见大荆山遭人夜袭,心中焦急不亚于天麟,转过一座峰角,山势忽变险恶。前面数十丈外,现出两座矮峰,一道巨木寨墙,依着山势筑成,中间一座巍峨寨门,高悬一面红缎锦旗,上面似乎绣着一只彩凤。寨墙上,寒光闪闪,人影晃动,寨内不时传来暴喝和金铁交鸣声。 兰娟看罢,知道前面即是红旗分寨了。她仍记得红旗坛主双剑追魂蒲翠萍,是一位二十二岁的艳美少女,一身红缎劲装,背插双柄长剑,和蓝天丽凤同样的娇美中含有一丝凌威。再看天麟,俊面铁青,剑眉轩动,星目中冷电闪烁,不停催动着飞奔骅骝。 骅骝、赛雪昂首竖耳,同时发出一声响彻谷峰的怒声长嘶。这声长嘶,立即惊动寨内弟兄,寨墙上突然发出一声兴奋高呼:“兄弟们快开门,卫小侠回山了。”呼声甫落,全寨顿时暴起一阵冲天欢呼,冲破夜空,震耳欲聋,不少人由暗中跑至寨墙上挥手跳跃,如疯如狂。 接着一声呐喊,寨墙上立即燃起无数火把,全寨顿时一片通红。骅骝、赛雪,尚未到达近前,十个大汉已将寨门打开。天麟、兰娟丝毫未停,飞马冲进寨内。就在两人飞马进人的同时,场中暴起一声凄厉惨叫,两个黑袍老道,已将一个红旗坛的香主劈死剑下。 兰娟游目一看,芳心顿时大怒,气得黛眉飞竖,凤目闪光,立将赛雪勒住,只见四个灰发长须老道,四柄青钢长剑,交互击出,同时围攻双剑追魂蒲翠萍一人。这时蒲翠萍秀发已被对方斩乱,肩背上已受了两处剑伤,殷红鲜血,已透至衣外,飞舞双剑,力敌四道,已是险象环生了。 另一组,六个老道,三个持拂尘,三个使长剑,疯狂围攻一个手持铁折扇,身穿黄长衫的中年书生。兰娟仍记得这人正是蓝凤帮总坛第三堂主幻云铁扇黄仲华。黄仲华似乎刚由总坛赶到,一柄铁骨折扇,削点崩打,威势猛不可当,但要想战胜六个老道,仍不是一件易事。 第三组,是两个用剑老道,围攻一个飞舞钢鞭的大汉,用鞭大汉拼命力敌,奋不顾身,宛如一只疯虎。场中地上,已有三个劲装大汉,倒在血泊中。兰娟游目看罢,只气得娇躯嗦嗦颤抖,她确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无耻。 但她也有些不解,不停地暗问自己,回风掌杜老伯呢?还有武功高绝的蓉姊姊。继而一想,难道总坛遇到了劲敌?亮影闪处,天麟已飘落马下,剑眉如飞,星目闪光,唇角掠着一丝冷笑,直向场中走去。兰娟一见,飘身而下,急步跟了上去。 两个刚刚劈死那个香主的老道,这时一见天麟,两道立即发出一声不屑冷笑,再乘杀人余威,齐向天麟扑来。天麟玉牙紧咬,一声不吭,星目注定扑来的两道。两个持剑老道,看了天麟的威厉神色,心中同时升起一丝寒电,凶睛一瞪,壮胆一声大喝,挺剑直刺。 天麟一声冷笑,大喝:“撒手。”大喝声中,身形一闪,折扇闪电点出。 金华过处,当的一响,左面老道手中的长剑,已脱手而飞。就在这时,场中蒲翠萍脱口发出一声惊呼。兰娟一声怒叱,腾空而起,身剑合一,幻成一道耀眼匹练,直向围攻蒲翠萍的四个老道闪电扑去。天麟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色倏然大变,蒲翠萍的两柄长剑已被四个老道的四剑合击截断,于是,心念一动,疾演迷踪,厉喝一声:“恶道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如电,亮影一闪,已至四道身后,较之兰娟尤快一步。 唰的一声,折扇倏张,金星飞洒,扇影如云,一团彩霞中,暴起数声惊心惨叫,四颗头颅应声飞起,四道鲜血激射如注,幻成漫天血雨。兰娟一声惊呼,闪身横跃两丈。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变化,墙壁上,暗影中,所有帮中弟兄,俱都惊呆了。 全场顿时静下来,除了火把的「沙沙」燃烧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其余打斗中的黑袍老道,相继暴喝,纷纷退出圈外,个个神色惶急,俱都冷汗直流,双目惊惧地望着场中。一阵扑通声中,双剑追魂蒲翠萍力尽晕厥,同时倒在四道尸体的血泊中。 天麟大吃一惊,兰娟一声娇呼,黄仲华纵身前扑,三人同时圈了过去。突然,寨墙上,暴起一声震天呐喊:“啊,跑了。” 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其余八个老道,飞身纵上寨墙,挥剑杀伤几个手举火把的弟兄,直向寨外疯狂驰去。天麟看罢,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恶道,不留下头颅想走吗?”厉喝声中,身如电掣,亮影一闪,宛如银弹离弓,直向逃走的八个黑袍老道,如电射去。 黄仲华一见,立即高声急呼:“卫少侠停步,帮主有命,不准追赶。”天麟一听,不愿违背丽凤姊姊的帮令,强忍满腹怒火,立时停身在寨墙上。 就在这时,寨墙上,突然有人高声大喊:“啊,不好了,总坛起火了。”天麟心头猛地一震,转首一看,顿时大怒,不觉气呆了。只见总坛方向,火焰爆炸,红光冲天,金蛇万道,滚滚浓烟,四周绝峰,立被染上一片骇人火红。同时,阵阵连珠爆响,全山清晰可闻,令人望了怵目惊心。 蓦闻黄仲华再度高声急呼:“卫小侠速至总坛支援,蒲坛主已经晕厥,在下暂时不能离开此地,以防崆峒恶道再来。”天麟暴声应好,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挥,身形宛如划地流星般,直向火光冲天处闪电飞去。 蒲翠萍已被四个红衣少女抬走,兰娟立即翻腕收剑,紧跟天麟身后追去。蓦然,一声洪钟大响,发自前面茂林深处,声震山野,直上夜空,余音历久不绝。钟声甫落,接着传来一片冲天呐喊,锣声紧急,响成一片。天麟大吃一惊,心中急怒交加,不禁张口发出一声怒极长啸,身形骤然加快,直向钟声响处驰去。 兰娟紧跟天麟身后,芳心又急又怒,她确没想到这些有门有派的人物,居然恬不知耻,杀人放火,夜施偷袭。天麟一声啸罢,已至茂林近前,那声洪钟余声,仍飘荡在夜空中。林中突然传来一声焦急高呼:“请卫少侠速至火场,那面情势非常吃紧了。” 天麟、兰娟一听,倏然转身,再向火光冲天处驰去。飞越一片嶙峋怪石,穿过一段树林,即是一座雄伟石堡。两人飞驰中,同时一长身形,腾空飞上高大石墙。墙上警卫暗桩,立即高声急呼:“卫小侠速至粮械库,点苍派数十高手在那边放火,子母梭李堂主已经前去了。”天麟、兰娟身形不停,沿着宽大石墙并肩向北疾驰。 举目前看,火场距离石堡,尚有百丈距离。这时,火势更烈了,火光冲天,夜幕通红,地下落针可见。飞驰中,兰娟游目一看,堡中建筑毫不逊于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阁楼林立,院落有序,红砖绿瓦,画栋雕粱,长廊槽前,棋布灯火,光亮最明处,是座气势雄伟,建筑巍峨的大厅。 兰娟打量间,两人已纵下高大堡墙,直向百丈外的火场奔去。只见火场上,人影闪闪,呐喊连声,帮众取水,快步如飞,一排十座高大长房,已有三座全被火焰吞噬了。火焰裂声中,夹着怒喝娇叱和金铁交鸣声。兰娟循声一看,火场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刀光剑影,叱喝连声,四五组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草地上,横倒竖卧着七八个劲装大汉,有的呻吟,有的惨嚎。前面草地上,蓦闻传来一声暴喝。一道拳大耀眼流星,在通红火光下,宛如一个火珠,挟着尖锐刺耳惊风,直向一个狂逃的人影射去,捷逾奔电,一闪即至。一声惊心惨嚎,狂逃人影,踉跄两步,翻身栽倒草地上。 兰娟凝目一看,一个白发短须,霜眉虎目的七旬劲装老人,飞身追了过去,俯身将地下那颗拳大流星捡了起来。七旬劲装老人,双臂微圈,再向场中走去,虎目炯炯监视着数组打斗的人。兰娟认得这位老人,正是以子母飞梭独步武林的第一堂主李沛然。 这时,子母梭李沛然已看到了天麟和兰娟,立即虎目一亮,惊喜欲狂地高声说:“卫少侠回来得太巧了,快去支援宋坛主。”说着,指了指处激烈打斗的一组。 天麟仅向李堂主主微一举手,折身扑了过去。兰娟举目一看,只见五个劲装大汉,齐挥刀鞭斧锏,合力围攻宋大憨。宋大憨满身血渍,飞舞亮银索子鞭,裂着大嘴,瞪着环眼,怪叫不停,身上衣服不少处被对方削破了几个长缝。 这时看到亮影一闪,知是天麟回来了,立即扯开沙哑喉咙高叫:“公子老弟不好,帮主姊姊命我守库房,他们偷来放火烧……”话未说完,寒光电闪,对方单刀当的一声已劈在他的大头上。 宋大憨环眼一闭,一声哎哟,头上火星直冒,气得哇哇怪叫,呼的一声,反手就是一鞭。兰娟不知宋大憨具有刀剑难伤的横练功夫,吓得脱口一声惊呼。天麟尚未到达,对方大汉手中的大斧,又砍在宋大憨的屁股上。 宋大憨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向前仆去,同时高声喊叫:“公子老弟不好……”好字尚未出口,天麟身形已到,亮影闪处,暴起一声惨嚎。 兰娟翻腕掣剑,正待援助宋大憨,蓦见李沛然举手一指说:“娟姑娘,珊珠女侠和飘风女侠俱在那边。” 兰娟惊得轻啊一声,举目一看,只见距火场最近的草地上,三个劲装老人围攻飘风女侠,四个中年大汉,合力猛击母亲。兰娟看罢,芳心大怒,正待举步。耳边再度响起李沛然的震耳大喝:“点苍小丑想走吗?”喝声未落,右腕疾扬,抖手打出一梭。 一道寒光,锐风呼啸,如电一闪,已至狂奔的那人脑后。砰的一响,惨嚎一声,飞梭过处,脑浆四射,盖骨横飞,那人仆身栽倒地上。兰娟看得怵目惊心,花容色变,子母飞梭,震惊武林,一经出手百发百中,看来所传果然不虚。 一声娇叱传来,接着是一声惊叫,飘风女侠已挥剑削掉一个老人的左耳。兰娟一见,飞身扑了过去,身形未到,立即高呼:“妈妈,伯母,娟儿回来了,麟哥哥也回来了。” 飘风女侠一听爱儿回山,精神顿时一振,手中长剑一紧,唰唰攻出三剑,三个老人立被逼乱,同时退后三步。珊珠女侠激战中,看到了爱女兰娟,立即高声阻止说:“娟儿不要过来,你不可急烈闪动腰身。”兰娟一听,倏然止步,羞得粉面通红,果然不敢向前了。 飘风女侠逼退三个劲装老人,似乎是再度警告三人了:“崔一山,我再度劝你们速离此地,否则你们点苍精英尽毁今宵,那时你们悔之已晚,回告你们贵派掌门沈恭顺,再不觉醒,任性胡为,点苍千秋大业,将由他的手中断送……”飘风女侠话未说完,前面传来数声惨叫。 接着传来宋大憨破锣似的声音:“公子老弟跟我来,你妈妈在那边被人家好几个人打。” 飘风女侠知天麟来了,心中又惊又喜,立即怒声对三个老人说:“崔一山,你们再不走,即将死无葬身之所了。” 其中一个马脸老人,环眼一瞪,厉声大喝说:“贱婢废话少说,今宵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利。”飘风女侠顿时大怒,长剑一紧,连向马脸老人攻出三剑。 亮影一闪,天麟飞身扑到,一见七人围攻母亲和珊珠女侠两人,不觉顿时大怒,剑眉一立,震耳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大喝,直如平地焦雷,三个劲装老人,四个中年大汉,同时停手,暴退一丈,齐向天麟望来。人影闪处,两位女侠纵身落在兰娟身边。飘风女侠见爱儿天麟,俊面铁青,眉透杀气,两颊上沾着数点血渍,两手如钩曲张,直向七人立身之处逼去。 天麟身形没停,星目注定三个老人,仅一双飞竖剑眉动了几动,依然向前走去。一连蹬蹬脚步,宋大憨已飞步赶到,一见中间马脸虬发老人,一咧大嘴,即对天麟大声说:“公子老弟,这个老家伙是放火头,还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中间马脸老人凶睛一蹬,仰面一声狂笑,傲然堂皇说:“草莽帮匪,结伙害人,杀之除害,以靖地方……”话未说完,逼进中的天麟,星目冷电暴射,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厉喝一声,飞身向前扑去。 马脸老人虽曾惊心天麟那声大喝,但见是个年轻小子,怎会放在眼中,一声冷笑,跨步闪身,一抡双拳,直捣天麟。蓦然人影一闪,眼前人踪不见。马脸老人大惊失色,一声暴喝,疾演怪蟒翻身。就在这时,另一瘦削老人三角眼一瞪,大喝一声:“帮匪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已至天麟身后,倏举右掌,闪电下劈。 「帮匪」两字,令天麟剑眉一挑,疾演后山打虎,亮影一闪,再至瘦削老人身后。突然一声暴喝:“纳命来。”来字出口,右掌巳猛力劈下,直击对方后胸。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瘦削老人身形踉跄,猛力前冲数步,张口吐出一道鲜血,一头栽倒,登时气绝。马脸老人又惊又恐,暴喝一声,圈臂蹲身,凶睛一蹬,两掌同时推出。一道刚猛掌力,卷起地上滚滚尘土,直向天麟当胸击到。 天麟杀机已起,仰面一声厉笑,右掌振腕迎出。掌势一出,点苍高手面色同时大变,顿时呆了。只见一股绝伦狂飙,势如排山倒海,挟着尖锐啸声,直向马脸老人的掌风迎去。砰然一声大响,沙石横飞,劲风激旋中,暴起一声悠长惨叫。 马脸老人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直向数丈外的野草乱石中飞去。蓦然数声暴喝,另一黄衣红面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身形同时跃起,直扑横飞中的身形。砰的一声,马脸老人的身体,已着实撞在一方大石上,继而一滚,翻进石下野草中。 扑至近前的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同时蹲下身去,—探鼻息,马脸老人早已气绝。这声震耳响声,全场打斗立停,所有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就在这时,数声凄厉长啸,由遥远的峰岭间,破空传来,音质浑厚,直上云端。啸声一起,两位女侠面色同时一变,知道山外又来了著名高手。立在远处的子母梭李沛然,凝神一听厉啸,虎目倏然一亮,双手控梭,飞步奔了过来。 宋大憨瞪着一双鹅卵眼,慌张地看了一眼啸声传来的方向,急步走至天麟跟前,立即神色焦急地低声说:“公子老弟,快点吧,两个都杀啦,何必再留这一个,事完了你还得赶快去看帮主姊姊……” 天麟一听,浑身一战,面色倏然大变,未待宋大憨说完,立即怒声喝问:“你说什么?”宋大憨心中无备,被天麟这声突如其来的骤然大喝,吓得惊啊一声,不禁张着大嘴,连退数步,立时呆了。 人影一闪,李沛然已飞步赶到,即对惊怒交集的天麟,慌急地低声说:“帮主欠安,小侠不必焦急。” 天麟这时俊脸铁青,星目射电,听了李沛然的话,哪里肯信,立即暴声说:“任何一派伤了丽凤姊姊,他的派系有如此石。”话声甫落,倏然转身,右臂运足功力,猛向三丈外的一方青石遥空劈去。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坚石爆飞,青烟弥空,碎石疾射,带起一阵刺耳尖啸。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看了这等声势,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完全呆了。亮影一闪,天麟转身驰去。宋大憨一见,立即惶声急呼:“公子老弟等我……” 急呼声中,挺着如鼓肚皮,放腿追去。 飘风女侠知道总坛事态严重,不敢再阻止天麟前去,于是转首对黄衣红面老人,急声说:“崔一山,我念你为人正直,在江湖上颇有好评,是以才再三忠言相劝,以你之明智,当知这次偷袭大荆山之愚蠢,劝你急率所余点苍弟子,速离此地,以免贵派精英今宵尽毁于此。” 黄衣老人崔一山神色数变,颇感犹疑,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双炯炯虎目,注定飘风女侠,但两只耳朵却听着逐渐飞向总坛的数声厉啸。飘风女侠芳心大怒,柳眉一竖,厉声说:“崔一山,你再不走,贵派在江湖上,将永无重振声誉的机会了。” 黄衣老人崔一山听得心头一震,料定各派无人是那俊美少年的敌手,自知大势已去,转首对四个中年大汉,沉声喝了声「走」,当先向山外驰去。四个中年大汉抱起两个老人的尸体,紧紧跟在黄衣老人崔一山身后。点苍其余高手,纷纷起步,如飞驰去。 蓝凤帮的几个香主,虽然心中不服,但李堂主不追,无人敢出手截击。这时,大火虽未减弱,但火势已能控制,不致再波及别处。李沛然见点苍高手已走,立即焦急地说:“两位女侠暂请不要离此,老朽先走了。”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两人,同声应好,再看李沛然已在数丈以外了。举目前看,百丈外的石堡上,一道亮影,直向较技场方向驰去。两位女侠望着那道流星似的亮影,知道那是忧心如焚的天麟。 第三十章似水柔情 天麟飞驰在栉比的屋面上,快逾电掣,举目前看,只见较技场的观武厅前,人影群集,火把通明,传来一阵纵声大笑。遥遥跟在天麟身后的宋大憨,不停地高声喊叫:“公子老弟,现在来的可能是武当派的杂毛了。”破锣似的声音,显得更沙哑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天麟一心牵挂蓝天丽凤的安危,不知伤势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这时已无心注意憨哥嚷些什么了。飞下高大堡墙,直向观武厅前驰去。蓦闻一声苍劲大喝,接着怒声说:“本帮帮主,位高至尊,岂肯轻会你这独行大盗,你能胜得本堂主手中一双短戟,帮主自会驾临。” 一声震耳暴喝:“费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一声苍劲大喝,接着传来一阵兵刃破风声。 天麟一听,知道费堂主已与来人动上了手,由双方的对话中,断定蓝天丽凤不在厅前,想来伤势定然不轻。因此,心中愈加焦急,双袖一挥,纵身飞进大厅,直达九级阶前,举目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只见场中数十大汉,各举一只松枝火把,分立十丈以外,场中光明如同白昼。厅前不远处,仅几个香主身份的劲装大汉,立在一边。 天麟看得清楚,不觉暗暗震惊,他确没想到总坛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难怪丽凤姊姊会被来人击伤。继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说:回风掌杜老伯呢?四阿姨玉箫仙子,还有丽蓉、杜冰,这些人为何一个不见?这时场中费堂主与一个灰发长脸,身穿绿袍手使铁拐的老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费堂主双戟威猛,挥舞带啸,绿袍老人铁拐凌厉,运拐生风,看形势百余招内,难分胜负。斗场对面,尚立着一个须眉皆白,长发如银,左臂已缺的青衫老人,一双深陷环目,凶焰闪射,炯炯望着斗场。断臂老人身后,威猛地立着四个佩刀壮汉,俱都神态傲慢。 稍左,是个微驼老叟,面目清癯,黄须几根,一双三角眼,闪着淡绿光辉,手持一根龙头拐杖,冷冷地立在一边。再后,是个年逾半百,须发苍苍的老乞丐,生得獐头鼠目,一脸狡狯之色,握着一根打狗棒,立在那里似乎静观变化。 天麟飞驰身形尚未到达,场中所有人众已经发现。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汉,这时一见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阵如雷欢呼,震耳欲聋。断臂老人和老丐仅略抬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这时听了帮众的惊喜狂呼,似乎引起一些注意。 人影闪处,风声飒然,子母梭李堂主满面怒容,双手控梭,已如飞赶至。李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时震惊,俱都目光炯炯,闪烁不定。蓦地厅前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和喘息声,天麟转首一看,只见宋大憨咬牙瞪眼,挺着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飞奔中,早已看清场上几人,一到天麟身边,立即指着对面断臂老人几人,喘着气说:“公子老弟,这几个老家伙都是该杀的,千万不可放过,没胳臂的老家伙是坐地分赃的独臂苍龙,拿打狗棒的是恶丐李虎,驼背老头是专吃小孩儿的汪驼子,场中和费堂主打架的是独行大盗风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点点,挤眼晃脑,独臂苍龙,满面铁青,驼背老头,黄须微抖,小眼圆睁,恶丐李虎怨毒地望着宋大憨,连声嘿嘿冷笑。蓦见独臂苍龙双目一瞪,傲然一声大喝:“宰了这个矮瓜。”喝声甫落,身后应声纵出两个壮汉,唰的一声,同时掣出两柄雪亮大砍刀,满面凶恶地直向宋大憨奔来。 宋大憨脸色一沉,环眼一蹬,大喝一声说:“想宰我是简单的吗?”大喝声扑身迎去,手中亮银索子鞭,抖得哗哗直响。 两个持刀壮汉,同时一声暴喝,一个拦腰扫到,一个当头就剁。宋大憨不闪不躲,一抡索子鞭,呼的一声,直向迎面壮汉猛力砸下。迎面壮汉看了宋大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不由惊得嗥叫一声,纵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颗银弹。 唰的一声,另一壮汉的单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后肩上。宋大憨一声怒喝,倏然转身,索子鞭闪电扫出。砰的一声,暴起一声惨叫,持刀大汉肚破肠出,翻身栽倒。寒光一闪,那颗银弹已至宋大憨额前,咚的一声,击个正着,嗡的一声,银弹直射半空。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声,直向逃回的壮汉追去。 天麟深知独臂苍龙的金刚指厉害,立即高声急呼:“宋大哥回来。”宋大憨似乎也颇知厉害,闻声止步,怒哼一声,纵身退了回来,极神气地立在天麟身边。 场中一声大喝,当的一响,火星四射,打斗中的费庭法和风雷拐两人,兵刃相撞,闷哼一声,两人身形踉踉跄跄地分开了。一声冷笑,人影闪动,恶丐李虎、驼背老头,两人一声不吭,疾向身形踉跄的费庭法扑去。天麟一见,顿时大怒,正待飞身前扑,耳边暴起一声苍劲大喝,两个拳大耀眼流星,挟着尖锐风啸,直向恶丐、驼叟,闪电射去。 寒光过处,暴起两声凄厉刺耳惨叫,两只飞梭,一只击中恶丐头颅,一只在驼叟前胸穿过,两人同时栽倒。这时,全场震骇,寂静无声,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看得变颜变色,胆战心惊,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天麟望着血泊中的恶丐、驼叟,面色微变,人传子母梭百发百中,武林独步,震惊江湖,愈加深信不疑,今夜双梭连番出手,对方无不溅血五步,蓝凤帮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声势,李沛然功不可没。 就在这时,正西数十丈外,突然传来一声内力浑厚的哈哈狂笑。天麟等人,听得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色倏变。只见三道人影,快如驭风闪电,挟着噗噗衣袂声,疾射而来。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炽,杀机倏起。 当先一人皓首霜眉,两眼如灯,似银长髯飘散胸前,一身蓝衣,肩披大氅,背插一柄精钢剑。天麟认得这人,正是阴险狡诈,工于心计的点苍掌门沈恭顺。左边是个肥头大耳,体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黄僧衣,肩披红袈裟,虎头燕额,眼如铜铃,一张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凶猛慑人。手提一柄奇门兵器,多环禅杖,飞驰中,金环摇晃,叮叮当当。 天麟看后不禁剑眉一蹙,觉这个高大和尚,极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刚之中的人物。再看右边飞驰而来的一人,竟是一个白发如霜,独眼有神,满面黑斑,一脸皱纹的奇丑老婆婆。老婆婆长得雷公嘴、鹰勾鼻,一身天蓝葛布裤褂,显得又肥又大,手中持着一柄蓝光闪闪的毒护手钩,显得刁蛮、难缠,正是西域狂人龙拐叟的老婆子独眼鬼婆追魂钩。 因此,天麟也断定高大凶猛的肥和尚是来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只是不知他们进入中原的目的,又为何与点苍掌门沈恭顺混在一起。天麟打量间,对方三人驰至已不足五丈了。点苍掌门沈恭顺飞驰中一看现场,不觉傲然一声狂笑说:“入网鱼,瓮中鳖,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缚吗?”话声甫落,已至场中,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本已心生寒意,这时一见点苍掌门沈恭顺赶到,精神顿时一振,立即抱拳朗声说:“今夜沈兄驾到,大势已定,胜券在握,不愁帮匪不束手就擒了。”说罢,两人同时一阵呵呵干笑。 点苍掌门沈恭顺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单掌一推,力逾千钧,举世滔滔没有几人放进他的眼里,尤喜别人赞誉奉承。这时听了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的话,立即抚髯傲然一声大笑说:“张、秦二兄,数载未遇,丰采依旧,想来武功定有大成,不知二兄为何突然在此现身……” 独臂苍龙、风雷拐两人同时呵呵一笑说:“兄弟曾闻沈兄与崆峒各派,今夜协力围剿大荆山之帮匪,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赶来,听候差遣以尽绵薄……”几人寒喧叙旧,旁若无人,根本没把在场的李沛然、费庭法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独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风雷拐两人。天麟虽然怒火高炽,杀机时起,但父亲神色自若,毫无愠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宋大憨虽是身份特殊的号外坛主,平素在总坛无约无束,但他却极尊敬帮主姊姊和几位堂主。看了对方几人的狂傲神态,只气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齿,不停向天麟做着放手大乐的手势。 又见点苍掌门沈恭顺,傲然对独臂苍龙风雷拐说:“来,让兄弟为二兄引见两位西域高人。”说罢转身,又是一阵寒喧。 天麟强压心中怒火,凝神一听,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萨,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子母校李沛然怕对方有意拖延时间,以待武当等派到来,那时更难应付了,于是,虎目一瞪,暴喝一声说:“沈恭顺,此地乃本帮总坛重地,并非你们寒喧叙旧之所,请即说明来意,划出道来,李某人无不接下来。” 李沛然如此一喝,点苍掌门沈恭顺,独眼鬼婆追魂钩和凶僧吉萨几人,同时怒目望了过来。天麟星目闪光,一道暗红杀气直冲天庭,双目注定凶僧,缓缓向前逼去。点苍掌门沈恭顺心头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独臂苍龙傲然问:“张兄,可知这后生是谁?” 独臂苍龙见问,顿时想起天麟到达时引起的那阵疯狂欢呼,知道这俊美少年,武功必有惊人之处,正待回答不知。蓦闻一声沙哑似的破锣声音响自场中:“场中后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话声甫落,风雷拐一声大喝,纵身而出,同时厉声说:“此地俱是尊长,哪有与你后生动手之人,还不与我滚了回去。”厉喝声中,运拐如飞,一招横扫千军,势挟一阵惊风,呼的一声,直向天麟腰际猛力扫去。 天麟怒火高炽,杀机已起,一声怒哼,疾演迷踪,亮影一闪,已至风雷拐身后,一声震耳大喝,右掌猛力劈出。风雷拐两眼一花,铁拐顿时击空,心头一震,暗呼不好,一声大喝,铁拐疾抡,右势扫向身后。天麟杀机已起,岂肯放过这个一生害人的老贼,身形一闪,随影附形,右掌已猛力击在风雷拐的后背上。 砰然一响,闷哼一声,风雷拐撒手抚胸,张口发出一声刺耳惊心,划破夜空的凄厉惨嚎。那只铁拐,挟着呼呼风声,直飞七八丈外。哇的一声,风雷拐口鼻喷血,翻身栽倒,立即气绝。众人只觉两眼一花,天麟巳出掌击毙了风雷拐,全场震馆,俱都呆了。 点苍掌门沈恭顾神色一变,心头如遭锤击。独臂苍龙惊得面色如土,独眼鬼婆老脸忽白忽青,凶僧吉萨双目呆滞,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击毙风雷拐,停身游目一看几人神色,不觉发出一阵不屑的低沉冷笑。点苍掌门沈恭顺镇定一下心神,望着李沛然,沉声问:“李堂主,此少年何人?”声音虽仍深沉,但脸上傲态已失。 李沛然傲然说道:“腾龙剑客的公子。” 沈恭顺一震,不觉低声轻「噢」,依然沉着脸,强自缓慢地赞声说:“将门出虎子,所云果然不谬……”说话之间,目光游移,神色数变,两眼不停打量着天麟。 李沛然颇知沈恭顺素性阴险,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声,冷冷地说:“沈恭顺,劝你休动诡念,以你那点儿牛劲掌力,还不是卫小侠的对手。”沈恭顺一听,顿时大怒,双目冷电一闪,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大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 独臂苍龙心中一动,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试试你的掌力如何?”暴喝声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呼的一声,右掌全力劈出。 这一掌是独臂苍龙毕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宁违练武人之大忌,企图全力一举击毙天麟,因此,威势之猛,可想而知。一股巨大掌力,势如骤风暴雨,向着天麟狂卷而至。李沛然和费庭法等人一见,面色同时大变,不觉脱口疾呼:“啊,小心。”呼声未落,天麟右掌已经迎出。 一道山崩海啸的狂飙,卷起碎石砾砂,直迎独臂苍龙的掌风。轰隆一声大响,砂石疾射,尘土飞扬。一阵沉重的蹬蹬退步声,独臂苍龙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天麟小臂微感酸麻,双肩一连晃了几晃。扑通一声,独臂苍龙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蓦然一声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试你一掌。”点苍掌门沈恭顺大喝声中,扑进飞扬激旋的尘土中,左掌猛向天麟劈去。天麟怵然一惊,由于右臂微感酸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砰然一声大响,尘烟愈浓,飞石带啸,对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连声中,天麟踉跄连退三步。四周数十大汉,惊得挥动火把,呐喊冲天,震耳惊心,李沛然等急得连声惊喝,举手无措。由于场中浓尘弥空,已分不清双方立身人影,因此都无法出手支援。浓烟尘雾中,点苍掌门沈恭顺,再度一声嘶哑厉喝:“你再接老夫一掌。”喝声甫落,又是一声轰然大响。 这时场中,砂石横飞,此起彼落,尘土浓烟,滚滚上升。双方人众,惊呼急喝,纷纷暴退。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飞驰来,幻云铁扇黄堂主已疾驰赶到场中,看了这等骇人声势,也不觉惊呆了。激旋浓尘中,蓦闻天麟一声震耳暴喝:“你也接我一掌。” 轰然一声惊天大响,声震山野,地面颤动,远处谷峰间,顿时掀起一阵嗡嗡如闷雷的回声。一声闷哼之后,响起一阵疾风,一道横飞人影,呼的一声,如飞冲出激滚浓尘烟雾,直向数丈以外射去。李沛然等人一见,俱都大惊失色,同时一声暴喝,纷纷扑了过去。 扑通一声,横飞身影猛地掉在数丈外的地上,身躯滚了一滚再没有动。李沛然等人扑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时一变,不觉脱口低啊一声。只见点苍掌门沈恭顺,面色铁青,双目圆睁,嘴角、鼻孔溢出数滴鲜血,呼吸早已停止了。大家互看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一代枭雄,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费庭法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倏然转头,脱口一声暴喝:“不留下命来想走吗?”暴喝声中,身形腾空而起,一挥双戟,如飞扑去。幻云铁扇黄仲华双肩一晃,紧跟前扑。李沛然转首一看,只见独眼鬼婆和凶僧,面色如土,慌慌张张,直向来时方向疾奔,于是,立即高声急呼:“费堂主让他们去吧。”话声甫落,费黄两人已截在对方两人身前。 独眼鬼婆和凶僧倏然停身,手横兵刃,三只眼睛闪烁不停,紧张地望着两位堂主,显得进退维谷。幻云铁扇黄仲华,冷然一笑,手中铁扇一指独眼鬼婆两人,怒声说:“本堂主不再杀你们,但必须说明白你们与本帮有何过节,为何参与偷袭本帮总坛重地。” 独眼鬼婆和凶僧这时已知中原能人辈出,不容忽视,自己这点艺业,实不足论,独眼鬼婆冷冷一笑说道:“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请助拳,别的事一概不知,就这两句话,信不信由你。” 费庭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立即忿忿地说:“仲华,让他们滚。”说着,双手横戟,当先闪至一边。独眼鬼婆和凶僧,有如得到大赦,一声不吭,如飞向山外驰去。 费庭法、黄仲华看了独眼鬼婆两人背影一眼,转首发现李堂主等人,正围着三个佩刀壮汉,似在质问什么。两人急步走至近前,发现倒在地上的独臂苍龙,满脸血渍,不少方才对掌震飞的碎石,已射进他的头颅内,死状惨不忍睹。 这时三个佩刀大汉,正述说着独臂苍龙联合恶丐几人来此的目的,企图趁各派合力袭击大荆山的机会,以报当年与蓝凤帮的积仇。李沛然听罢,慨然一叹,即对三个大汉说:“你们走吧。”三个大汉同时恭声应是,抱起独臂苍龙的尸体,直向东南驰去。 三位堂主转首一看东方,晓星已升至东边两座矮峰之间,五更将近了,费庭法霜眉一蹙说:“天将拂晓,武当、峨媚和邛崃三派,恐怕不会再来了。” 李沛然略一沉思说:“也许他们有意迟缓,乘我们搏斗终宵身疲力竭之后,再一举来犯。”费庭法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这个判断极有可能,也极合理。 黄仲华立即接口说:“崆峒群道走后,连接各地分舵信鸽,据报大荆山方圆数十里内,尚未发现武当三派高手行踪……” 李沛然听得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兴奋地说:“既是这样太好了,三派要来,亦在明日午后方能到达,我们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重新布署迎敌对策,尤其卫小侠已经回山,总坛愈形固若金汤了。”说罢转首去找天麟,不觉惊得面色一变,脱口急声问:“卫小侠怎样了?” 黄费两人,听得心头一震,转首望去,只见十数香主,团团将天麟围住,宋大憨正神色惶急,举着衣袖为天麟拭汗。几人看罢,同时一惊,飞身扑了过去。十几个香主一见三大堂主,立即纷纷闪至一侧,两边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汉,也神色紧张的涌了过来。 只见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显苍白,额角、鼻尖,已渗出丝丝汗水。李沛然等俱是久历江湖,声名卓著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于身心过度疲惫,以及连番对掌真力损耗过巨所致。费庭法精通医道,伸手一扣天麟脉门,心头不觉微微一震,即对神色惶急,满头大汗的宋大憨,关切的急声说:“大憨,还不快陪卫小侠去堡中休息。”宋大憨一听,立即举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大汗,咧着大嘴,眨著鹅卵大眼,连连点头应是。 周围十几个香主和数十大汉,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这位平素无忧无虑的大憨哥,这时是真的傻了。天麟虽然心神极端疲惫,但心中仍惦念着蓝天丽凤,这时经费堂主一说,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坚持了。于是,辞过三位堂主,转身与憨哥大步走去。 这时后山大火逐渐灭弱,虽然依旧半天通红,但已看不到蹿起的熊熊火苗。天麟、大憨并肩疾步,穿过观武厅,沿着高出地面的石铺大道,直向二十丈外的高大堡门走去。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着一肚子话没说。 天麟默默想着许多问题,因此也没有问。堡上警卫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并肩走来,两人尚未到达,堡门已经打开。天麟对肃立堡门两侧的数十大汉,连连微笑颔首,直向堡内走去。堡内异常寂静,仅晓风吹动通道两侧的修竹,不时发出瑟瑟响声,高楼花阁上的门窗,多数紧闭着,不少处已熄了灯火。 转过两座独院,两人即沿长廊前进,绕过巍峨的议事大厅,即可看到蓝天丽凤专住的精舍独院。天麟虽然没说去看蓝天丽凤,但憨哥两人心意似乎已经相通,直向蓝天丽凤的独院前走去。这时院外仍有不少警卫少女,个个背剑,俱穿红缎劲装,有的明立院门,有的隐身暗处,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刚刚走下廊口,院门的背剑少女们已经看到,个个杏目闪辉,俱都樱唇绽笑,不少隐身暗处的少女,纷纷向院门走来。宋大憨一看,咧着大嘴无限感慨地转首望着天麟,说:“公子老弟,她们这样高兴恐怕不是欢迎我哩。” 天麟这时心情激动,不觉间脚步已经加快,星目望着院门,心中泛起一阵迫不及待,急欲看到蓝天丽凤的渴求之感,身边憨哥对他说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进耳里。两人走至院门,背剑少女们立即围了过来,顿时莺声燕语,纷纷向天麟问好。